他強壓著情緒,自顧自將衣襟合攏往外走,“免去淑妃早晚祭拜,給送去補藥,命醫師們好生照料著。讓程讓來,將里頭收拾干凈。”
曹恩保心尖兒一震,回看了內殿之中尚且年輕可人的幾個小宮女。
她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將死之人。
他回頭,沉默地應了一聲,“是。”
得知淑妃生病,德妃舒嬪等人皆趕來看望,饒是貴妃,也打發了掌殿女官來探望。
卻見她隔著帷幔,躺在床上連身子都起不來,參湯都不離口。
德妃見了心里又是著急又是惱恨,對著紙鳶冷嘲熱諷。
“貴妃娘娘還真是大度,竟也舍得派人屈尊來倚華宮走上一遭了,是打量著來看淑妃是否活得安穩嗎?”她忍不住大罵,“皇后才走不久,貴妃就這樣急不可耐對寵妃下手嗎?”
“德妃娘娘慎!”紙鳶大驚失色,連忙讓身后的宮女們將貴妃給的珍貴藥材補品等盡數奉上,“娘娘忙著料理祭拜皇后之事,無暇前來,確也很關心淑妃娘娘病況,特地叫奴婢送來這些東西,愿淑妃娘娘早日康復。”
“咳咳……”楊佩寧咳嗽著,隔著帷幔柔聲勸德妃,“姐姐誤會了……”
可話至此,卻是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完。
惹得德妃又瞪紙鳶。
還是扶桑替自家主子開口,“我家主子生公主時候,就落下了病根,此前中秋宮宴又喝下了那樣的毒物,身子更是受損,這些時日,先是三皇子受傷再是皇后喪儀,娘娘拖著病體許久,昨兒去了帝陵吹了風,回來便發熱起來,實在并非有意。”
紙鳶聞,連忙替貴妃表達了關心,一點不敢失禮。
德妃尤嫌不足,對關雎宮的人橫眉冷對,諷刺不迭。
“難道你敢說你家娘娘沒有半點稱后的心思嗎?在這里遮掩什么,倒沒意思得很。”
紙鳶應和著,語很是委婉。
倒是旁邊跟著來的雁歸,有些生氣。
出了倚華宮就耷拉下臉皮。
“你這么低聲下氣地做什么?我們娘娘可是貴妃,如今更是后宮真正的掌權人!淑妃病重不參與祭拜皇后之事,貴妃娘娘能夠體諒她就不錯了,德妃竟然還敢反譏諷,實在是不知所謂!你倒還巴巴地趕著來,瞧,這下可好了?”
紙鳶只能低聲勸告她,“就是因為皇后病逝,宮中無后,娘娘才更處于風口浪尖。若是淑妃病重娘娘都不理會,豈不落下一個善妒的名聲?”
雁歸聽了皺眉,“京城這邊就是規距繁多,惹人討厭!竟然還不如邊關輕松呢!”
“那哪能一樣呢?娘娘若想問鼎中宮之位,這些面子上的功夫,最是少不了的。”
總算是勸下雁歸來,回關雎宮的路上,偶遇文嬪楊婉因,二人見禮后迅速離去了,并未攀談。
楊婉因卻覺得受了冷落,冷哼一聲。
“本宮不過禁足幾日而已,這些人就打量著本宮不受寵開始冷冷的了。”
菊韻在一旁,聽了這話心中也很義憤填膺。
“娘娘已經出了禁足,等這一個月過去,娘娘必定艷驚四座!到時候她們想要巴結還巴結不上呢!”
楊婉因一想也是,“玉露生津膏送來了嗎?”
菊韻一聽這個就變臉笑起來,“慶王爺特地所贈,聽聞娘娘用完了,馬不停蹄地就送來了呢,”說著,她低聲對楊婉因道,“此外,并二千兩銀票,都是給娘娘您花用的。”
楊婉因頷首,眼里添了些柔情之色。
“他倒是懂得本宮的心思。”
菊韻笑意更深,“若是不知娘娘心思,如何討得娘娘歡心呢?”
提起慶王,她就十分來勁,“可見,王爺是真心實意對娘娘好。王爺如今都代理政事了呢,在外人眼里與陛下也無異了,十分的受器重。”
楊婉因聞輕嘆,眼里盡是哀傷之色。
“只可惜,他的深情,本宮此生是不能回應了。”
菊韻替兩個有情人感到惋惜,“王爺說了,他本是閑云野鶴的性子,不喜拘束,但如今愿意為陛下出生入死,只為掙得些許榮光,永生永世做娘娘的依靠。”
楊婉因聽了也不由動容。
“本宮書房里寫的詩,給他送去一首罷,聊以慰藉。”
一直跟在旁邊的墨菊聽著主仆二人談論此事,只恨此時沒有瞎了眼睛聾了耳。
她是主子禁足的這段時間才曉得,自家主子竟然和慶王有往來!
一個嬪妃,和皇帝的親弟弟居然有交情和書信來往!
落在世人眼里,這幾乎可以說是亂倫了。
自家主子卻只說她與慶王是知己,無關情愛。
可堂堂一個親王,什么情愛非要和皇帝的妃子談呢?
這樣殺頭滅九族的事情,自家主子卻樂在其中。
墨菊每想一回,都覺得膽戰心驚。
可許是看她都知道了這些事情,二人越來越不避諱。
墨菊很害怕,甚至有強烈的預感,有朝一日她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死!
她恐懼極了。
所以哪怕她知道主子的舉止不合乎規距,她也不敢出聲勸,沉默以對。
前頭菊韻在問她是否要去倚華宮探望。
文嬪拒絕,本想打道回府,忽然想到什么,“楊佩寧定是與皇后交惡已久不愿意祭拜皇后才裝病的,如此善妒之人,陛下必定容不下她!”
“改道,咱們去紫宸殿!”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