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楊佩寧道,“也無需讓她跟著我們一起受這一夜的煎熬了。”
崇慶帝心思莫測,連楊佩寧自個兒也無法篤定,他是否真的相信了她。
“說起來,娘娘是怎么發覺不對開始懷疑的?”
楊佩寧想了想,“或許是我一直對齊覃心存疑慮,也或許是御駕到倚華宮外的時候,曹恩保并未高聲通報。”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而已。
甚至于有的時候,崇慶帝興致上來了,就是不通報就隨意進倚華宮來的。
可楊佩寧警惕慣了,總寧愿多想一想。
這些年,她習慣了這樣。
也幸好,她尚未被帝王之寵麻木了警惕之心。
扶桑和明仲聽來,打心眼里的欽佩。
扶桑道:“今夜,只怕宮中許多人都無眠了。皇后只怕還等著看娘娘落敗。”
楊佩寧端了茶來,一飲而盡,放下杯盞之際,她笑了。
“皇后在我身上這樣花心思,我若不反擊,豈非太無趣了些?”
即便今夜還是逃不過帝王疑心,她也要拉一個皇后來墊背!
皇后既然要瘋,她就推她一把。
對了,還有個楊婉因。
“明仲,你讓小橙子去瑤光宮走一遭,找到雙兒,就說……”
明仲會意,很快退了出去。
“那今夜,奴婢陪著娘娘。”扶桑柔聲道。
明仲交代完了事情,打發原本該守夜的那內侍去休息,將自己的被子搬到了正殿廊檐底下,盤腿坐了上去,聽著殿內娘娘和扶桑說話的聲響,雙目盯視著倚華宮大門。
……
紫宸殿中,正是燈火通明。
“已經查出內仆局丞有人收受賄賂在兩位婕妤的肩攆上都動了手腳。只是最直接相關的轎夫,已經死在了杖刑之中,查無可查。只有一個轎夫,供詞說是淑妃指使,現下那轎夫正養著病,隨時可聽陛下傳召。”
齊覃躬著身子,眼里精光閃爍。
皇后娘娘此招殺人誅心,陛下得知淑妃窺探天子行蹤,必定震怒。
借此機會,皇后娘娘還可以順勢查出淑妃安插在御前的人是誰,一舉鏟除!
想及此,齊覃嘴角微彎。
他已經猜到是誰了。
等到李安被摁下去,御前除了曹恩保,便是他齊覃!
可他等了許久,崇慶帝都并未如預料之中那樣生氣憤怒,他緩緩抬頭,忽然發現陛下正直直望著他。
齊覃心跳漏了半拍。
“陛下?”
崇慶帝收回視線,“查無可查?如此說來,貴妃那杖刑還真是及時。”
齊覃松了口氣,連忙道:“說起來,其實轎夫們一向身強體健,哪怕是五十杖下去,怎么就死了這么多人,關鍵人物還趕巧都在里頭。”
崇慶帝面對著他,負手看上首的“正大光明”匾額,嗓音里聽不出情緒來。
“施杖刑的,是掖庭。你是懷疑李安和此事有染?”
齊覃趕忙垂頭,“奴才不敢,只是心中實在疑惑。”
崇慶帝沒有責罵他,“來人,傳李安來見朕。”
翌日一早,椒房宮中皇后便起來了。
江嬪和郭婕妤分坐左右,見她來,齊齊起身行禮。
江嬪迫不及待地向她稟報,“聽人說,昨夜陛下從倚華宮離開時,臉色很是難看。昨兒夜里,陛下又急召了李安前去。”
她笑得暢快極了,“這一回,看陛下還怎么偏袒淑妃!”
郭婕妤不似江嬪那般笑得夸張不體面,但眼角眉梢也藏不住喜色。
“娘娘睿智,貴妃空有家世卻不成氣候,淑妃一倒,德妃身為后戚族女,也沒法子獨占宮權。韓楊二婕妤盡數失寵,這后宮,便是娘娘的天下了!”
皇后坐在龍鳳呈祥寶座上,一身華服也掩蓋不住她灰敗的氣色。
她咳嗽了兩聲,望向江嬪和郭婕妤。
“別高興得太早,楊佩寧狡詐,陛下賜死的旨意一日不下,她就還有可能起復。”
郭婕妤對皇后很是敬佩,可提起淑妃卻不以為然。
“娘娘深謀遠慮,淑妃必定不敵。她深受皇恩,也必將潰敗于君恩。”
皇后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么。
看似必贏的局面,皇后心底卻仍舊不能安心。
這些年,從王府到東宮再到皇宮,但凡得寵的都死了,唯有楊佩寧。
她太清楚此人有多么警惕,這才想盡法子迂回對付。
她也十分清楚,她與淑妃已經斗到頭了。
必定一死一活。
楊佩寧尚且康健,可她日日吃著這些藥下去,已經活不了太久了。
這叫她如何能甘心呢?拉著楊佩寧一起,黃泉路上做個伴兒,這才好啊。
皇后沒有吭聲,兩人也不敢再說話,三人就這么坐著,直到辰時都快過盡時分,蘭心得了消息,匆匆進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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