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小二輾轉數層,到了頂樓。
卞大人此前從未到過這一層。
頂樓格局考究,裝置典雅。
空曠開敞的空間里,除了樓梯,就是一株古松盆栽盤根交錯,根莖虬節。
還有沿路而立的宮燈,照亮整個走廊。
與其他樓層不同的是,星月樓的整個頂樓竟然只有兩個包間,且相隔頗遠。
腳步才一邁上頂層站穩,耳邊的嘈雜仿佛就被隔絕在了身后。
這一層燃著杳杳熏香,帶著禪院和凜冬的清澈。
卞大人跟在小二身后。
小二輕輕敲了敲南側的包間,將卞大人讓了進去。
門在卞大人的身后關上。
室內寬敞明亮,宮燈交錯,幔帳林櫛。
一道四折山水屏風將內里空間遮擋,卞大人小心翼翼,眼神試探地繞過屏風,窗前獨坐一少女。
眼前景象令卞大人頗感意外。
此前卞大人設想過許多可能性,想來想去都是德高望重的男子,卻沒想到在頂樓等著他的是如此曼妙一少女。
那少女迎著窗外,似在看著晉河上的來往船只,抑或星月樓下繁華的車水馬龍。
微風將她的發絲吹動,令她單薄的肩膀更顯脆弱清冷。
少女身旁擱置一頂兜帽,令人對其主人的身份浮想聯翩。
只是少女的十個手指都被包扎了起來,似乎是受了傷。
難不成是受了刑?
卞大人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聲。
意在提醒對方,他的存在。
女子轉過臉來,卞大人揉了揉眼。
“卞大人,請坐。”
沈星渡伸出包裹著紗布的手指,指了指隔著矮幾對面的蒲團。
“您這臉上的傷……是我父皇弄的?”
卞大人半晌才尷尬地摸了摸紅腫未退的半邊臉頰。
剛剛在樓下又飲了酒,血氣運行起來,臉上的傷不僅沒能消腫,還火辣辣的越來越疼。
藏都藏不住。
只好耷拉著肩膀,頹喪地為自己辯解:
“圣上因沈府遇襲的事而震怒,我這也是無妄之災。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這兒?”
沈家的財力上到六層都難。
這位說是公主,實則不過是沈家嫡女,怎的如此財大氣粗,包下全京都最貴的包間,就為了見他一面?
還在便條上說她知道沈府一案歹徒的去向?
卞大人酒醒了一半,滿心疑竇、動作僵硬地坐到了沈星渡的對面。
伸手摸了摸自己因查案而長出靑虛虛胡茬的下巴。
心想自己三十有六,成親已有十載,委實與那雁將軍的風華絕代比不了一點。
更加狐疑的看向沈星渡。
沈星渡避開手指尖,只用中間那一節手指的力量,捧起桌上茶壺,親手為卞大人倒上一杯。
微笑著說:
“卞大人,喝些茶,先醒一醒酒氣。
我與卞大人有要事要談。
醉著可不行。”
卞大人腦子里如塞了一團亂麻,乖順地舉起茶盞,輕啜了一口。
忍不住舒展了眉眼感嘆道:“真是好茶啊!”
沈星渡臉上綻放笑意,隨口稱贊:
“卞大人真是好品位。
這是今年的青鳳髓。
今年福州一帶幾場鐵颶下來,茶農損失慘重,又趕上春天沉了兩艘大船,船上運的都是給宮里送的青鳳髓。
經此一遭,青鳳髓一下子水漲船高,千金難換一錢茶。
就是父皇也不夠喝的。
卞大人有口福了。”
卞大人目光一怔,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握著的剛剛喝空的茶盞。
剛才沒注意,這會兒仔細一看,手中茶盞,釉面油潤,光澤溫和。
根根兔毫纖毫畢現,黑金的配色層疊暈染,竟然是一盞難求的兔毫盞。
且不要說這千金難求的青鳳髓,就是這兔毫盞也是價值連城的真寶貝。
沈星渡從蒲團旁邊取了一包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