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朱漆宮門在身后無聲地關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
養心殿東暖閣內,彌漫著一股獨特的、令人心神寧靜的冷香。
不是龍涎香的厚重,也不是百合的甜膩,而是幾縷若有若無的、如同初雪新梅般清冽悠遠的氣息。
光線透過高懸的云母窗紗,濾去了刺目的驕陽,只留下柔和朦朧的光暈,照亮了這間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核心的房間。
慕容嫣并沒有端坐在那張寬大的、覆蓋著明黃錦墊的紫檀龍椅上。
她正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紫檀木御案旁。
案上,堆積著幾乎漫過桌角的奏章,如同沉默的山巒,散發著無形的壓力。
她似乎剛剛批閱完一份奏疏,正微微低著頭,目光落在案前懸掛的那幅巨大的《大乾坤輿全圖》上。
從林臻的角度看去,她的背影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異常的纖細。
一年多的光陰,似乎在這位風華絕代的女帝身上,留下了過重的刻痕。
她依舊穿著明黃色的常服龍袍,金龍盤繞的紋飾在朦朧的光線下閃爍著威嚴的光澤。
束腰的玉帶勾勒出依舊窈窕的曲線,腰肢依舊盈盈一握,但肩背卻顯得單薄了許多,那份昔日充盈飽滿、如同驕陽般灼目的豐腴感似乎褪去不少,透出一種令人心驚的清減。
那身量,大約一米七上下,在女子中本已算高挑,此刻更顯得如孤峰獨立,帶著一種難的疲憊與寂寥。
然而,那優美的肩頸線條之下,包裹在明黃錦緞里的胸脯,卻依舊飽滿豐隆,如同巍峨的山巒,隨著她輕微的呼吸,在龍袍的包裹下起伏出驚心動魄的弧度,無聲地訴說著成熟女子的動人風韻,與她清減的身形形成一種奇異而強烈的視覺沖擊。
“來了?”慕容嫣沒有回頭,聲音傳了過來。
那聲音不高,帶著一絲天然的慵懶和沙啞,如同最上等的絲綢拂過心尖,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卻奇異地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臣,林臻,叩見陛下。”林臻單膝跪地,垂首施禮,聲音沉穩。
玄色蟒袍的下擺鋪展在金磚地面上。
“起來吧。”慕容嫣緩緩轉過身。
四目相對。
林臻心頭微震。
眼前的慕容嫣,肌膚依舊勝雪,容顏依舊絕美,如同精心雕琢的羊脂美玉。
柳葉眉下,那雙原本璀璨如同星河的鳳眸,此刻似乎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輕霧,深處翻涌著極其復雜的光芒——有審視,有威儀,有深深的思念,甚至……有一絲難以名狀的委屈?
她瘦了。
下頜的線條更顯清晰,顴骨處微微凸起,雙頰少了幾分昔日的圓潤豐澤,使得那張本就傾國傾城的臉龐多了幾分凌厲的銳氣,卻也平添了令人心疼的憔悴。
但那份從骨子里透出的、如同鳳凰般睥睨天下的高貴與強勢,卻絲毫未減,反而因這清減,更顯出一種不容侵犯的凜然。
“一年零三個月又七天。”慕容嫣紅唇輕啟,吐出一個精確到天的數字,鳳目直直地盯著林臻,那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要刺穿他內心所有的隱藏,
“滬縣的風浪,竟比朕這金鑾殿還難脫身?”
林臻站起身,姿態依舊恭謹,目光坦然地迎向她帶著審視意味的注視:“滬縣初創,百廢待興,倭寇如犬伺隙,臣不敢懈怠。深水港已于上月初八順利通航,時,是什么心情?”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飽滿的胸脯在龍袍下起伏不定,眼中那層薄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灼熱的火焰,夾雜著一絲……深深的幽怨!
空氣瞬間凝滯。
殿內落針可聞。巨大的鎏金蟠龍燭臺上,燭火跳躍了一下,映照著慕容嫣眼中翻涌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