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寒蘇是餓醒的。
其實也不是那么餓,她重生后,好像胃變得敏感,稍稍餓一點,便覺得饑餓難忍。
她從稻草堆上起來,活動活動凍僵的手腳。
房內有清水,用手帕浸濕,擦了手,擦了臉,重新為自己上藥,最后掏出昨晚從段姑姑那兒順來的瓜子。
一顆一顆嗑瓜子。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吵醒了昏迷的金蕊。
金蕊的衣裳裙子被血水浸透,凍得傷口麻木,反倒沒昨晚那般生不如死的疼痛了。
她趴在冷冰冰的地上,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睜眼看見董寒蘇竟在嗑瓜子,眼神猛地冷戾。
倘若是在浣衣局,她肯定要狠狠折磨一番董寒蘇。
如今,她連生氣都沒力氣。
“董寒蘇,你會遭報應的!”
話說得惡毒,卻聲如蚊吶,沒有什么氣勢。
也不知昨晚她蹭了多久,才把嘴里的布料蹭掉,一開口,又是詛咒董寒蘇。
董寒蘇邊嗑瓜子,邊譏諷道:“你還沒死呢?命真硬。”
金蕊動怒,想爬起來,一動彈,傷口便又撕裂。
麻麻癢癢的感覺,從傷口處逐漸蔓延到全身,令她抓心撓肝地難受。
“董寒蘇,你不過是個罪奴!而我,是良家子。董寒蘇,你是賤奴,賤奴!這一點,到死,你都比不上我。”
她受了傷,又受了寒,發起高熱,喉嚨干啞澀痛,每說一個字,便猶如有刀子在喉嚨處劃一刀,疼得要命。
原本已哭得干涸的眼眶,又壓榨出兩行清淚。
董寒蘇無語,這有什么好比的。
“我原本是官家千金,如今是宮廷奴婢。而你呢,原本是良家子,如今被你爹娘賣進皇宮為奴為婢。
“你覺得,有什么區別呢?奴婢,在戶籍上甚至不算個人。入了宮,都是皇上的奴仆。我不知你哪里來的高貴。”
金蕊哭道:“我就是比你高貴!我到了二十五,可以出宮嫁人,而你,只能老死在宮里!”
董寒蘇走過來,蹲在她身邊,低低道:“我怎么會讓你活到二十五呢?金蕊,珍惜能喘氣的時間吧,你活不過今晚。”
金蕊驚駭,眼珠子瞪大:“你,你為何變了?董寒蘇,你鬼上身了?”
“是啊,我是來向你索命的惡鬼。”董寒蘇彎唇。
金蕊又怒又懼,加上疼痛和饑寒,眼白一翻,又昏迷過去。
董寒蘇探了探她的額頭。
果然燒得燙手。
不用她做什么了,金蕊一定會死。
董寒蘇回到墻角嗑瓜子,放空思緒。
什么都不去想。
不知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推開,有人喝道:“寒蘇,金蕊,皇上皇后要審你們!”
董寒蘇沒管金蕊,先踏出門檻,乖覺溫順,免得宮人們暴力抓她。
身后,一個體格健壯的宮女踹了金蕊一腳。
金蕊毫無動靜。
那宮女嚇一跳:“不會死了吧?”
另一名宮女懷疑地看向董寒蘇。
董寒蘇習慣性地垂眸,輕聲辯解:“她挨了板子,沒吃的,沒喝的,也沒有暖和的被褥柴炭,發了高熱。我也沒法子,總不能我自己凍著,把襖子給她穿吧?”
宮正司的第一女官姜宮正,微微皺眉,說道:“皇上要審人,除非死了,拖走!”
兩名宮女便毫不留情地動手,一人拖一條胳膊,拖死狗一般,將金蕊拖出來。
董寒蘇掃一眼,便轉回頭,跟在領頭宮女的身后。
內心毫無波瀾。
她受寒發熱,昏迷不醒的時候,也是這般被拖去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