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刀現在快,那是因為陛下和太子正在氣頭上,且拿著我崔氏的大錯處。
此刻跳出去,就是自尋死路,正好讓他們有借口將我等連根拔起!”
“都把那股氣給我憋回去!咽到肚子里!”族老的聲音陡然轉厲,“從現在起,所有人都給我低下頭,夾起尾巴做人!收斂鋒芒,謹慎行!
田租該減的減,對官府該奉承的奉承,絕不可再授人以柄!”
“可是…老祖宗,這仇…”
“仇,當然要記!”族老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和老邁身軀不符的冰冷寒光,“但不是現在報。都給我記住了,蟄伏,忍耐,等待。
崔氏千年的根基,不是一次抄家就能徹底斬斷的。
藏在各處的暗產、分散在各地的門生、那些欠著我崔氏大人情的關系…這些都還在。”
“眼下我們要做的,是守住祖業,保住根苗。將最優秀的子弟,悄悄送出去,或潛心讀書,或另謀出路。將剩下的財富,更深地埋藏起來。”
“都給我忍住了!只要根不死,總有重新發芽的一天。待到那雷霆之威過去,待到那高高在上的…有了新的煩憂…今日的血債,總有清算之時!”
族老的話語像冰冷的溪水流過眾人心頭,暫時澆熄了表面的火焰,卻將更深的仇恨埋進了心底。
所有崔氏子弟都紅著眼睛,重重地點了頭。
他們憋著那股足以掀翻一切的怨氣,將獠牙和利爪深深藏起,如同受傷的猛獸,退回巢穴,舔舐傷口,等待著或許遙遠卻必然到來的復仇時機。
清河崔氏的祖地,看似平靜,實則已成為一座沉默的火山。
……
長安,東宮。
李承乾站在巨幅的大唐疆域圖前,目光如炬,落在青州的位置。
燭火搖曳,將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墻上,明明滅滅。
案頭,是剛剛送來的清河崔氏抄家初步清單副本。
那驚人的數字并未讓他如李世民那般震動,反而讓他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
“千年積累,盡是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終須用之于民。”他低聲自語,語氣中沒有貪婪,只有一種物盡其用的冷靜。
他不在乎清河崔氏祖地那些殘存的老弱婦孺在想什么,是蟄伏待機還是真心悔過。
在絕對的實力和時代洪流面前,任何不甘的蟄伏都只是徒勞的掙扎。
他們的怨恨,改變不了大廈已傾的事實,更阻擋不了他前進的步伐。
眼下,最緊要的是將青州之事徹底落實,將這塊從世家身上剜下的肥肉,真正轉化為強健大唐肌體的養分。
“來人。”
一名東宮屬官應聲而入,躬身聽令。
“備紙墨。”
李承乾行至書案前,略一沉吟,便提筆疾書。字跡銀鉤鐵畫,力透紙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信是寫給仍在青州的房遺直、王玄策,以及魏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