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映著這勃勃生機的一切,翻涌著一種“希望”的光芒。
他微微側頭,看向身邊裹在自己大氅里,只露出個小腦袋的沈桃桃。少女正踮著腳,努力伸長脖子看著鐵匠鋪的方向,小臉上洋溢著興奮和期待的笑容,眼睛亮得像落滿了星辰。
凜冬的尾巴被寧古塔呼嘯的寒風死死咬住,遲遲不肯松開。
但陽光終究一日比一日慷慨,金燦燦地潑灑在覆蓋著厚厚積雪的荒原上,雪沫子被無數雙翻毛皮靴,棉鞋踩得飛濺,呼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里凝成一片氤氳的霧墻。
號子聲,鐵器撞擊聲,木料搬運的吆喝聲,錘子敲打樁基的悶響,甚至還有女人們清脆的指揮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如同滾雷般在空曠的雪原上轟鳴。
沈桃桃裹著謝云景那件寬大的能當被子的玄色大氅,像個移動的黑色小山包,艱難的跋涉在泥濘的工地上。傷臂還吊在胸前,但精神頭十足,小臉凍得通紅,眼睛卻亮得像探照燈,四處掃視。
“大哥,這邊......這邊!”她扯著嗓子喊,聲音淹沒在巨大的噪音里,干脆撿起一根小木棍,指向遠處一片剛被清理出來的空地,“居民區地基線畫歪了,往西再挪三尺,對,就那兒!跟學堂那條中軸線對齊,歪了以后房子不好看。”
沈大山正帶著他那支日漸壯大的工程隊,揮舞著改良版的“周瑩鎬”,吭哧吭哧地刨著凍得梆硬的土層。聽到妹妹的喊聲,他抹了把汗,瞇著眼瞅了瞅,大手一揮:“聽見沒,桃桃說歪了,挪!往西三尺,麻溜的......把樁子拔了重打!”
一群漢子立刻呼啦啦涌過去,喊著號子,合力拔起剛砸下去的木樁,嘿呦嘿呦地往西挪。沈大山則扛著根粗麻繩當尺子,笨拙地比畫著距離,嘴里還嘟囔著:“桃桃這丫頭......眼睛咋這么毒......”
沈桃桃滿意地點點頭,我的眼睛就是尺!然后她又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鐵匠鋪方向挪。還沒靠近,就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鐵匠鋪已經擴建了數倍,幾十個新砌的爐子一字排開,爐火熊熊,映得半邊天都紅了。風箱拉得呼呼作響,鐵錘敲打砧板的聲音密集得如同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