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后巷坐進馬車,先前派去追‘飛賊’的兩名星羅衛過來回報,人跟丟了。
對方落入一處巷子后就沒了蹤影,蹲了大半宿也沒見再冒頭。
軒轅璟并未放在心上,隨口吩咐:“同楊開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多留心一下,若真有飛賊,拿了送官便是。”
楊開他們的武館已經開起來了,就在旁邊的廟兒街。
只是猜測鬧飛賊,讓他們就近盯一下即可,犯不著為個不確定的事分派人手。
送走軒轅璟,蘇未吟折去扶搖軒探望蕭西棠。
蕭南淮、蕭北鳶和衛時月守在外間,見她過來,蕭北鳶紅著眼睛迎上去,哽咽著喚了聲“阿姐”。
蘇未吟輕拍她手背,倆人一起走向內室。
老太君坐在床前,腰身微佝,緊緊握著蕭西棠的手。
平日生龍活虎一身牛勁兒使不完的人,此時閉著眼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因發著高熱,面色呈現出病態的暗紅,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揪心。
緊蹙的眉心擠出一道豎痕,也不知是因為傷口的痛楚,還是仍在為險局而擔憂。
渾身上下大大小小十一條傷口,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太醫說要不是那口參丸服得及時,保住了根本,否則就算撿回一條命,日后也是羸弱多病的一副身軀。
蘇未吟一雙黑眸浸染霜雪。
她太清楚力量被剝奪的不甘和痛苦,萬幸蕭西棠沒有嫌麻煩,時刻將她給的藥帶在了身上。
黎明將至,深沉的寶藍色天幕逐漸褪色,隨著星辰隱去,天空與大地相接處浮起一線清透的魚肚白,并不張揚的光亮,卻帶著無法阻擋的新鮮朝氣。
晨霧灰蒙中,蕭東霆將雷驍送出府門。
朱漆大門在身后關上,雷驍翻身上馬,一夜未合的眼底紅血絲明顯。
只是比起疲倦,黝黑粗獷的臉上更多的是震怒暫退后的兇戾。
真是好大一口黑鍋!
蕭西棠若是死了,不管背后有何緣由,他都難辭其咎。
暫不說永昌侯府會如何發作,光是京畿衛被人滲透這一點,若圣上怪罪下來,輕者他這個京畿衛統領干到頭了,再嚴重些,項上人頭都得搬家。
好在蕭西棠沒死,傳令官趙康也被蕭東霆拿了,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
雷驍挽緊韁繩,整個人如同一張拉滿的弓,攜著一身凜冽直奔京畿衛大營。
得趕緊回營,做足準備應對天子垂詢。
還得從上到下篩查一遍,再有第二個趙康,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他的命。
東邊那點灰白逐漸擴散,無論前夜發生過什么,晨鐘仍舊準點敲開宮門,文武百官魚貫步入大殿,在繁瑣的禮儀與冗長的奏報中,開啟這天下中樞新一日的輪回。
退朝后,皇帝單獨召見永昌侯。
御書房內,龍涎香幽淡,皇帝身著明黃朝服,帝王威儀彰顯無遺,唯有眉宇間透出幾分對待近臣的隨和。
“蕭西棠的事,朕已知曉。”
他抬手賜座,語氣斬釘截鐵,“此事不僅關乎永昌侯府,更是有人公然挑釁朝廷法度,這是在打朕的臉。”
永昌侯雙手按在膝上,眼底的每一條血絲都是身為父親最深切的痛楚。
喉結滾動,緩慢卻堅決的開口,“陛下,臣,只求一個真相。”
皇帝嗓音沉穩,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愛卿放心,朕稍后便下旨,將此事交于鎮岳司特辦,由蕭東霆全權負責。朕向你保證,無論背后是誰,縱是皇親國戚,朕也絕不姑息,定將元兇首級懸于午門之外,以儆效尤!”
他給出了極重的承諾。
交給蕭東霆來辦,也能最大程度打消侯府的疑慮。
永昌侯起身謝恩,皇帝眼中厲色收斂,語氣隨之轉為深沉。
“朕知你心中悲憤,侯府上下亦是如此。但此刻,一動不如一靜。若朝堂之上因此事掀起波瀾,只怕會將局面攪得更亂,于調查不利。”
話到此時,才算進入正題。
皇帝慰問是真,安撫也是真,但最重要的,是要將侯府穩住。
永昌侯深深一揖,表明態度,“臣明白。國事為重,今日出門時,家中老母亦有叮囑,一切悉聽圣裁。”
“老太君深明大義。”
皇帝虛扶他起身,“朕已吩咐太醫院,用最好的藥,全力救治蕭西棠。愛卿也要保重身體,朝廷,離不開你這位肱骨之臣。”
永昌侯再次謝恩。
朝陽的暖光透窗而入,君臣相對,盡顯真誠。
與此同時,巍峨宮城森嚴的寂靜中,蘇未吟身著一襲沉靜的湖綠春枝錦裙,步履從容的走向淑萃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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