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書房，煙霧尚未散盡。

寬大的真皮老板椅里，張之平的背影微微弓著，顯得不太自在。

門軸輕響，張和進來，順手拖過一張矮凳挨著父親腳邊坐下。

他抬頭，目光落在父親臉上。

“爸，”聲音打破沉寂，“咱們公司，跟您從前在廠子里是不是兩碼事？”

張之平一怔，沉吟了片刻：“不一樣的地方多著呢。”

他先想起廠子的“好”。

“那會兒啊，廠子就是家。誰家斷了炊，車間主任知道了，食堂立馬備下一袋面粉送到家。過年過節，甭管干多干少，人人手里頭都有一份年貨，那份暖意，實實在在揣在懷里。”

話頭一轉，他又提起那時的“不好”。

“可那，說到底也是大鍋飯啊。”“我一個月累死累活，車床零件做得又快又好，拿的工資，跟車間里那個天天躲在廁所里睡覺的懶漢，一模一樣。時間長了，誰還有勁頭干活？所以啊，廠子最后就黃了。”

聽著父親的講述，張和開始了他那不動聲色的，引導。

“爸爸，所以說，像王阿姨那樣的保潔員，她雖然掃的地沒法用數字算出來，但她把公司打掃得干干凈凈，讓程序員哥哥們能舒舒服服地寫代碼，這也是大功勞，對不對？所以過年的時候，也應該讓她感覺到，她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一份子，也應該有年終獎，對不對？”

張之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對！那肯定得有！不能讓人家白干！”

“但是！”張和話鋒一轉，“像陳璐姐姐那樣，帶著團隊打了大勝仗，救了公司命的大英雄，她拿的獎金，就應該比所有人都多！多得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誰是英雄，誰的貢獻最大，這樣大家才有奔頭，才不會像工廠里那樣，干好干壞都一樣，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