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來時,渾身上下似被人剝皮刮骨一般,這種疼痛簡直無法用語來形容。
我的眼睛被一塊黑布蒙住,什么也瞧不見,只可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外面透過來的微光。下意識去動彈身體,竟是發現自己的手腳皆被冰冷的鎖鏈牢牢捆縛住,捆了一道又一道,長發披散而下,料想上面別著的狴犴玉簪早已不在。
側耳細聽,能聽見有水不斷往下落的滴答聲,空靈而死寂,令人毛骨悚然。
我奮力一掙,喝道:“洛神……洛神!”
任憑我不住地沙啞嘶喊,卻根本無人應我,無法挪動的身體幾乎要將我逼瘋。
“洛神!”
我每喊一聲,遠處便有空寂的回音伴隨響起,將我的呼喊彈回來。
如此反復,直到我絕望。
我勉力想將自己身上的禁錮掙開,正焦躁用勁之際,卻聽遠處水聲嘩啦,有人踏著地面上積存的一層淺水,緩緩地朝我走來,一直走到我的面前,才停下腳步。
我靜下來,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此時此刻恨不得將那靠近我的男人,陡然撕裂成碎片。
“阿瑾。”面前那人低聲開口喚我,聲音愉悅,似是在笑。
說話之際,他的手隨之摸到了我的臉頰上,冰涼得像一條毒蛇。
我感覺準他手的位置,側過臉,狠狠地咬了下去。他立刻似被火燙到了一般,將手縮回,靜了許久,驀地笑道:“姑娘家,自是要溫柔些,才會有人疼你,怎可咬大哥哥我。”
“洛神呢?”我啞著嗓子問。
他的聲音變了變,換做端宴的聲音,聲音輕佻而戲謔:“師師姑娘,洛姑娘她可不在這。我此番費勁心力將你們二人從蜀地帶出來,你到了這鎖龍沉淵,她卻在另外一個美妙的地方做夢呢。怎么,你們方才新婚便相隔兩地,心中念想得緊么?嘖,個中情意,真是叫人感動。”
昔日司函與我在祭殿相談之還猶在耳邊回響,我冷冷質問道:“我該叫你端宴,還是淮陽子,還是離央,又或者是偃師。”
偃師沉默下去,片刻,才爆出一聲笑來:“阿瑾,你竟曉得我本名是偃師。原來你到底什么都曉得了。”
“是,我什么都曉得了,只怪我曉得太晚。當年你也是這么接近我二伯與二伯母,這么接近靖炎與折枝,討好于他們兩人,再對他們下毒手。你兩千年前騙了他們,如今,又來騙我了。不,你一直都在騙我,不論是我離開古城在外漂泊時,不論是我在青萱時,又或者是如今,你都在騙我!”
說到最后,我幾乎朝他吼了起來。
“阿瑾,你莫要怨我。怨只怨你自己,是你選擇了相信我。”這次,偃師的聲音,又變換成了離央的聲音。
我以前覺得端宴是那沒有形狀的風,擅長口技與模仿,學什么像什么。
此刻我才深深地明白,他果然千變萬化。
這個戲臺上唱戲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