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爹爹,可是雨幕聲?”
我腦海里驀地響起一陣空靈的鈴鐺之聲,頓時什么都醒悟了過來。
雨霖婞曾經透露過,咒殺她兩位兄長的仇人,便是身佩那銀鈴鐺之人。而那只鈴鐺,恰恰便是司函執位神凰祭司時,隨身佩戴的祭鈴,極是珍貴。司函歷來心高氣傲,若她肯收花惜顏為徒,定是十分疼愛花惜顏,想來該是司函當初將那鈴鐺當做愛徒之禮,贈給了花惜顏。
之后,花惜顏一直隨身佩戴祭鈴,被雨霖婞誤作司函,所以之前才會和雨霖婞撞出那么多的誤會來。
這次花惜顏惹怒司函,被罰閉門思過,十成是因著雨霖婞的緣故了。
我忖到這,心知一切了然,便答司函道:“是。”
“那便是了。”司函恨恨地一拂衣袖,道:“我與雨幕聲有積年的仇怨,一向最恨雨家之人。顏兒前陣子大逆不道,為了解那丫頭身上的死咒,竟然不顧我布下的禁令,闖入我的密室,翻找我擱在里頭的那些絕密冊典。被我發現后,她又毫無悔改之意,只是出求我救那丫頭,解除她身上的死咒,我自是不依,不想她以下犯上,當面斥責我冷血無情。我教養她多年,她倒是性子越發教得野了,竟敢斥責于我!”
我聽司函說完,撫著額角,淡淡道:“姑姑,我明白了。”
罷,對尹墨寒道:“尹墨寒,你先同姑姑回去,我一會再過來。”
尹墨寒道:“好,阿瑾。”
他默默垂手走到一旁,司函瞥他一眼,面色宛若冰雪,不過也未多說什么,只是叫住我道:“瑾兒,你去哪里?你不是在信中說過,從今往后都會待在姑姑身邊的么?”
我回頭笑道:“我自然往后都會陪著姑姑,哪里也不去。我現在只是去看望一下我的朋友,敘敘舊情,很快就會回來。”
來到租賃宅院大門前,門是虛掩的。大門兩旁貼著洛神在元宵節前寫的一副大紅對子,由我負責貼上,紙面的墨跡已然有些褪色,紅紙卷起了些許邊,寂寂寥寥。
拿手去推木門,帶起吱呀一聲門響。我自然曉得,里面永遠不會再有她出現。
進去一瞧,雨霖婞歪在傲月身上,將傲月當做軟枕,九尾則縮在她身旁,五彩繽紛的尾巴蓋在她身上,作了她的被衾。一個大活人,兩只怪物,就這么靜靜守著面前那一堆篝火,呆呆望著,火上則架了一只快要烤糊的地瓜,正孳孳地冒黑煙。
“雨大小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如今連一只地瓜都不會烤了么?”
我走過去,傲月和九尾立刻便猛地跳起,將雨霖婞掀在了地上,向我迎面沖來。我伸手去揉它們兩柔軟的毛發,它們低低嗚咽著,像要糖的孩子似的,隨著我的腳步,晃動腦袋,慢慢挪著爪子往后退。
雨霖婞從地上爬起來,怔了許久,一直怔到我挨著她坐下。等我從火堆上取下那只黑得不忍卒睹的地瓜,她才輕輕一笑,望著我面上白綾,道:“師師,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我漫不經心地去剝那只地瓜的黑殼,撥開后,發現里面地瓜肉也干了,只得丟棄。
“我就曉得你們會回來,所以我一直在這等你們,哪里也不敢去。”雨霖婞拿手去揉眼睛,半晌,才道:“她呢?”
我側過臉,笑道:“她被姽稚帶回去了。”
雨霖婞瞪大眼,想是駭然。她雖然不曉得洛神與姽稚之間的具體糾葛,卻也曉得,姽稚不是什么善茬。
我淡淡道:“沒關系。我會去接她。”
雨霖婞打量了我許久,忽地惘然一笑:“師師,你怎么了?這次回來,好像全然變了一個人,不再是我以往認識的那個師師了。你的眼睛……”
“眼睛無礙,莫要擔心。”我拿樹枝撥弄著篝火堆,使得火焰旺一些,才道:“人總是會變的。不過我是你的朋友,這點,永遠也不會變。”
雨霖婞呢喃道:“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正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會讓你亡于死咒。我會救你。”
雨霖婞愣住,過了許久,她挪了下身子,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面前篝火,聲音帶出幾分釋然:“原來,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我點頭,也看著那跳躍的火焰,道:“惜顏的事,我也曉得了。”
雨霖婞輕哧一聲,突然道:“她說她喜歡我。”
我輕輕“嗯”了一聲。
“這你也看出來了?”
“從墨銀谷你昏迷那段時間開始,我便看出些許端倪。”
“可是我對她沒那種感覺,并不喜歡她。我只當她做朋友。”
“嗯。”
雨霖婞嘲弄地笑道:“沒錯,大抵就是那時候。她之前來找我時,我問她,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她支支吾吾地,怎么也說不明白,看上去很心虛,我便幫她說了,是在我昏迷那段時間,她幫我細細致致看診請脈的時候。她是個大夫,又自幼跟隨她的師尊,怎會不曉得我已然身帶她師尊當年種下的死咒?我兩位哥哥,便是因這死咒而慘死。她看穿了,所以那時才會極力邀請我同來青萱,可是卻又瞞著我關于她師尊的一切事情。”
我安靜聽著。
“她這是在可憐我呢。她在替她師尊贖罪,可憐我,覺得我快死了,所以才會待我那般好,百般容忍,我怎么樣惡質對她,厭惡她,她都很少著惱。”
雨霖婞面若冷霜,道:“我不要別人可憐我。我質問她,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憐憫我?她答不上來。”
我從旁邊摸過來兩個生地瓜,放在手里掂量了一番,煨進火堆里,低聲道:“惜顏她心腸太軟。”
“是,好一副懸壺濟世的慈悲心腸,所以才可憐我。”雨霖婞抬頭去看旁邊那落滿白雪的杏花樹,道:“師師,你曉得我最想要什么嗎?”
“什么?”我也望著那幾棵杏花樹。春天來了,這杏花樹,該會開出盞盞飽滿晶瑩的花朵來罷。
“我最想要自由。我愿意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或者和朋友在一起,喝喝酒,說說笑,縱馬馳騁,不曉得多快活。也許我會愛上一個人,但絕對不會是她。愛我的那個人,要全身心地深愛我,沒我不行,非我不可,疼我到骨子里,而不是那些所謂的憐憫。”
我嘴角掀出一抹笑來:“沒你不行,非你不可,疼你到骨子里。你這霸道想法,倒是似極了你。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卻總是無心的。”
雨霖婞故作不滿道:“怎地,你笑話我?你不愿意有一個人,愛你入骨么?”
我聞,大聲笑了起來,直到笑得臉上都是眼淚。
“不是在烤地瓜給我吃么,怎地自己哭起來了。”
“哪里有,我怎會哭。煙火熏的罷了。”
“呸。”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雨霖婞這個人物,我覺得我文中的定位十分正確。她是我筆下唯一我把握不了感情的女人,她太過恣意與自由,請大家尊重她的這種自由。
太軟薄,類似憐憫的喜歡,對她太不公平。
只有一句話:yy過度,可是傷身的。
花惜顏好人卡get,退出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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