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今夜回自個屋子睡去了?”我依舊是自語。
走進她的房間,亦是死寂得很。
“也許她在書房寫字,寫著寫著,她便困得睡了。”我最后道。
光影搖動,書房書桌依舊保留著離去之景。幾份堆疊的宣紙被一本千字文壓著,毛筆,硯臺,鎮紙,靜靜地擱在書桌上。
窗子大敞,夜里涼風吹進來,我冷得打了個寒戰。桌面中央一張宣紙不曾被鎮紙壓好,被夜風吹起,落到我腳邊上,上面一頁彎彎扭扭的大字,畫著唯一的朱砂筆批注的紅圈。
在書房靜坐許久,我站起身,提著一盞燈籠,出了門。
青萱夜里無人,我默默地從青萱的街頭走到街尾,又從街尾走到街頭,街尾街頭,街頭街尾,如此重復。
每條街都走遍了。每個角落,都瞧過了。
直到清晨第一抹晨光,照在我臉上,便只有那街道左旁獻祭給幽冥死者的殘花,安靜地陪著我。
我在青萱等了她兩個月。這兩個多月里,我哪里也不去,只是在宅院與青萱鎮子內外流連打轉,找人問詢她的身影。
令我后悔的是,那日花朝時節,我贈了一支桃花與她,而她,再也沒有回來。
“姑娘在這住了足足四月有余,老身也沒什么東西招待你的,這是我自個做的一些點心,你拿著在路上吃罷。”租賃宅院的女主人送我出門時,還不忘遞給我一包點心。
我接了過來,道:“多謝您,這些日子多有叨擾。”
老人家笑道:“哪里話來,你付了銀錢,又何來叨擾。對了,你家那個小姑娘呢,后頭我偶爾回來轉轉,怎地一直不見她人,就你一個在家?”
我微笑道:“日前她家里來人,接她歸家去了。”
老人家恍然道:“原是這般。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我道:“是我……表妹。”
老人家笑瞇瞇道:“看起來,姐兩個很好的么,都是標致人兒呢。姑娘路上慢走,老身這就不送了。”
我朝她一點頭,提起包袱與劍,離開巷子,離開青萱,踏上了未完的路。
這條路已然走了千年,無休無止,倒是不在乎再繼續這般走下去。
只是在這條漫長的路上,我能記得清晰的面容,來來回回,也就那么幾張而已。因著我與常人不同,時間太富足,看重之人日后若是失去了,難過也會越長久,是以,我總是盡量避免與他人的接觸。
而就是因著與人接觸少,那些記憶里僅有的幾張臉,反而就越發突出與難以忘懷,我一想到他們的離開,便會越難過,自此有了一種妄執之念。
阿姐是如此,先生是如此,她,亦是如此。
她的消失,是我的錯。
我時常后悔,后悔當初不該丟下她一人,如此悔意愈深,妄執便愈甚。
總也記得她。
直到十年之后,我與她再度重逢,她已然長大,成了另外一個與我全然陌生的人。
我曉得她仍然活在這人世,十年的后悔,轉成歡喜。
然悔意縱然去了,心中那份妄執,已成習慣,竟再也無法放下。
若別離那日到來,你我分開,你會覺得傷心的么?
你之前說你沒有心,若我背棄諾,你不會傷心難過。那我與你分開,你會傷心么?
會。
洛神番外青萱篇終
作者有話要說:一夢十年,洛神番外,青萱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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