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只是太過執念,也許日子過得再久一些,她就會明白過來。”洛神扶正我的肩,摸著我的頭發,溫道:“且你自己都說是假的,既是假象,又怕些什么呢?”
她的眼睛漆黑若夜,內里透著幾分柔和,幾分平靜。這種平靜仿佛感染了我似,心中終究是緩和了許多,含含糊糊地對她點了點頭,
她說得對,不過做夢罷了,我這根本就是庸人自擾。一定是我這些日子以來遇到的事情太多,太累,癡夢亦變得多了起來,睡得倒不如以前安穩了。
此時我就穿了一件單薄的褻衣,寒冬夜里溫度非常之低,我雙手抱肩,直直打了個寒戰。
“地上冷,去榻上睡罷。”洛神見了,單手摟住我的背,將我扶起來,隨即兩人坐到床沿邊上,我斜斜懶懶地靠在她的肩頭,瞇了瞇眼道:“我睡不著。”
她將被衾扯過來,披在我身上,將我裹得嚴實,這才微笑道:“正好,我也睡不著,陪你說說話,也不必再受噩夢牽連。”
“嗯。”我低低應了聲,目光一瞟,剛好瞥見她赤著雙腳,腳趾宛若排布整齊的玉葡萄一般,瑩潤可愛,正掩在微微有些凌亂的白色衣擺下。
她這雙赤足光潔如玉,恰似兩彎柔軟的銀月,只是腳踝處卻勾勒出一抹細小的紅色,有點像是紋身。我定睛細看,居然發現那果然是一枚精致紋身,紋的是一尾搖曳的紅色鯉魚形狀,和她贈我的那塊血色鯉魚玉佩,竟有幾分相似。
因著她平常都穿著靴子,我與她朝夕相處,竟都不知道她這處紋了一尾小小的紅鯉。
我看著這枚紋身,腦海里突然像是被尖針穿刺,突兀地疼了一下,我眨眨眼,在腦海里搜刮一些零散的片段,光影浮動,恍惚中覺得這紅鯉紋身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一般。
奇怪,我在很久以前,好像在一個人的腳踝處,也看過同樣的紋身。
那人的模樣……等等……那人的模樣……
我努力回想,腦海里居然闖進洛神那張清秀昳麗的臉容來。
我心念一動,彎下腰去,伸手捏住了洛神的腳踝,拇指在那紅鯉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腳踝滑膩如絲,仿佛流動的水一般,涼涼的,就鋪陳在了我的掌心里。
洛神被我捏住腳踝,嚶嚀一聲,口中低道:“清漪……你做什么?”
我這才反應過來,大為尷尬,急忙面紅耳赤地縮回手去,坐直身體,道:“我……我是看到你腳踝處的紋身,有些奇怪,我瞧得有幾分眼熟,忍不住才想看個清楚……”
她白凈的臉上透著淡淡幾絲紅潤,又糅雜著些許異樣的神色,道:“這是我十歲時,爹爹給我刺的。洛家以鯉魚為家徽,刺了這紅鯉,便代表日后將成為洛家的家主……”她說到這,斂了斂眉,有些落寞道:“可惜我辜負了我爹爹的期許,叛出煙云海,日夜漂泊,如今再也不能回去了。”
我將被衾扯了些裹在她身上,道:“你……想回家么?”
她淡淡搖頭:“不想。爹娘和姐姐都不在了,也沒什么值得我牽掛惦念的。”她凝望著我,眸子里綻放出灼人的光彩,說道:“再者,有你在的地方,不就是我的家么,我很滿足。”
我瞧得恍惚,忍不住開口問她:“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她一愣,垂了垂眼眸,并沒有接口,我抓著她的手道:“也許你會笑話我,但是我真的覺得我認識你好多年似的,很是熟悉,可是我明明……不過今年才遇見到你。”
她微微一笑:“你覺得熟悉才好,那說明我們二人,當真十分有緣。”
她明明是含著笑的,可是眼睛里卻莫名地透出幾分苦澀來。
我不覺愣住。
就這般一夜過去,昨夜我和洛神相談到很晚,疲倦至極,渾渾噩噩之間,頭擱在枕上,才不過睡了兩個時辰,便聽到雨霖婞叫門的聲音。我們只得起身洗漱,之后幾個人在客棧里吃完早點,便收拾好行囊,朝白馬雪山趕去。
很顯然,今日行程任務比較艱巨。攀爬雪山可不比攀爬其他的險峻高山,雖然山勢平緩,并不是如何陡峭,但是深雪積壓,加上天氣格外寒冷,這個中的艱難,極其考驗人的毅力和體力。
白馬雪山相較其他雪山而,較為低矮,也秀氣許多。剛上山的時候還能瞧見一條明顯的山路,上面的雪都被踩得不見蹤影,雨霖婞道白馬雪山外形似一匹飛騰的白色駿馬,故而又被當地人喚作“寶馬雪山”,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寶山。山上藏匿著許多奇珍異獸,珍貴藥材亦是很多,當地人便會時不時上雪山去獵些野獸,也會采些稀有的藥材,拿去加工販賣,久而久之,便踩出一條山道來。
只是走了許久,這人為踩出的道路便漸漸消隱了,雪變得越來越厚,幸而我們都穿著避雪靴,靴子表面不沾雪,靴筒亦是很高,不至于被深雪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