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蟲消失的那片草叢雜亂得很,上面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加之那東西身體太小,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截住它。
眼下讓那東西逃了,無異于放虎歸山,也不知道它會不會去找其他可憐的宿主做窩,又會再去禍害多少無辜的人。我想到這,和雨霖婞一樣,心里也是惱恨非常,可是卻又無能為力。
洛神盯了草叢半晌,回頭看我和雨霖婞臉色都不大好,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平靜道:“算了罷,將這里收拾下,再另作打算。”
我無奈地點點頭,而雨霖婞打了個呼哨,叫在外面暫避風頭的風駿帶著長生進來。
長生走到院子里,第一眼看見躺在地上,已經了無生氣的陳玲,眼睛里閃過幾分懼怕的神色,快作幾步跑過來,緊緊抱住了我的腰。我知道她被嚇壞了,蹲□說了好些話哄她,她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接下來,風駿先和雨霖婞將昏迷不醒的王氏抬進主人房間休息,我和洛神則攙著一蹶不振的陳復前去廳堂。洛神對陳復關照了一些關于之后如何安葬陳玲的注意事宜,因著陳玲的尸身之前一直作為那黑蟲的宿主,此番那黑蟲雖然逃了,但是陳玲的尸身還是沾染了一定程度的毒氣,是以必須要用艾葉草熏氣過毒,而且不宜停尸,最好速速下葬。
陳復聽了洛神的話,面色蒼白,不住地擦著冷汗。我給他遞過去一杯熱茶,他哆哆嗦嗦地接了,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有沒有真正喝下去,望著洛神道:“姑娘,現在……現在便要下葬么?”
洛神嚴肅地點點頭,陳復怔了片刻,抬眼望著不遠處地上的陳玲,忽地滾下兩行渾濁的老淚來,哽咽道:“葬了好,葬了好啊,葬了我家阿玲就可早登極樂,不用再在這世上受苦了。”他癡了片刻,復又呢喃:“我原先以為阿玲她能活過來,當真是老天爺開眼的恩賜,心里不知道有多開心。現在我才明白,她還是似這般安靜地躺著好,這般安靜躺著,也好過她不人不鬼,去給那壞蟲子做窩。”
我見他憔悴模樣,心里有些發酸。今日之事對這個可憐的男人打擊實在太大,畢竟面對自己至親的人死而復生,不想真相卻是因著被蠱蟲操縱所致,這無疑是先給他編織一個美夢,臨到最后,才發現那竟是一個殘酷無比的噩夢。
我搜腸刮肚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安慰他的話來,只得輕聲道:“放心吧大叔,你女兒下葬這件事,我們會幫忙善后的,你好好休息,不要過于操心。”
陳復拿衣袖抹了把淚,對我們千恩萬謝。他現在情況很不好,的確如我所想,不能太過操勞,我便和風駿先去鎮子上的醫館買了點風干的艾葉草,再將陳玲的尸身搬到一間清空雜物的雜屋安放。洛神在陳玲尸身周圍擱了兩個填滿艾葉草的香爐,關上門,點燃艾葉草熏制,如此熏了兩個時辰,才算妥帖。
陳玲前些日子才病去,因此棺材是陳復早先就備好了的,洛神在熏尸的中途又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帶了一包奇怪的藥粉,味道格外刺鼻,我問過才知道那是由幾味中藥和石灰粉,硫磺混在一起的驅蟲藥粉,對蠱蟲也有奇效,當陳玲尸身入棺的時候,她便將那包藥粉放進了棺材里頭。
諸事準備得差不多,那被喚作阿深的茶棚老板是陳復的好友,這下也過來幫忙,他叫來了四位相熟的壯漢過來幫忙抬棺,那些個壯漢收了葬錢,便將棺材抬去下葬。
這種喪事晦氣,送葬時不能按照風俗來點樂禮喪,王氏一直昏迷不醒,只有陳復一個人扶著棺材,一邊流淚一邊走,我們則默默地跟在后面。
此時又下起大雪來,雪花紛紛揚揚,飄灑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間,就像是在撒白色的紙錢,除了我們這支臨時送葬隊伍空寂的腳步聲,根本就沒有別的聲音,氣氛非常沉重壓抑。
待到陳玲下葬后,這件詭異的事才算告一段落,雖然我明白這并不是真正的結束,也許只算個開始,但我卻只能有心無力。這般忙前忙后地過了大半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勞累,且天都快黑了,看眼下情形定不能再上雪山,我們便在鎮子上隨意找個客棧住下,準備第二日再出發前去墨銀谷。
晚上的時候,我卻做了一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