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盛嫵到了東暖閣,鄧女官立在廊下,一見她來,就迎了過去:“陛下還沒回來,前面傳來消息,說是在軍機處召見平西王世子,想必還要等會兒。”
盛嫵點頭,抬眼間,忽見一抹熟悉身影往這邊行來。來人穿著一襲深紫窄身錦衣,面白唇紅,五官極其俊俏,剛二十歲的男子,身上還帶著些許少年感。
想起上次告別的場景,遠遠的,她瞧見他抬袖擦了眼,如同六年前,她離開昭王府時,十四歲的少年站在府門前,通紅的眼眶滾落淚珠,又側過身拿袖子抹去。
跟著她走了一條街,她轉過頭,想叫他回去,卻看見他同自己一樣,落了一臉淚。
如今他長大了,人前是威風凜凜的司禮監掌印,待她之心,依如從前。
盛嫵又瞥見鄧女官迎向他。
秋高氣爽的天兒,和風徐徐拂面,盛嫵淡淡一笑,婉兒是個好姑娘,靜賢能得她真心喜歡,是極好的。
魏靜賢大步走來,眉間似縈繞一層郁色,在婉兒身前停留了一下,二人說了兩句話,他就朝盛嫵走來。
收到江枕鴻的信,他就料到阿嫵逃不掉,終是百密一疏,露了破綻。更沒想到司燁動作如此快。
從京都到蓉城,一個月的路程,他只用了半個月,這是晝夜不停的往那里趕。
此刻,雙腳止在她身前三步外,魏靜賢不敢再近一步,宮里頭人多眼雜,他若與她過分親近,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目光落到她手上,魏靜賢眉頭一壓:“他弄的。”
盛嫵輕抿了下唇,又將幾縷被風垂落的發絲別至耳后,努力保持微笑:“自己不小心弄的。”
魏靜賢在司燁手底下當差,說了也是給他平添心思,也改變不了什么,還不如不說。
又瞥見鄧女官立在廊外,目光看著他們,盛嫵對魏靜賢輕聲道:“婉兒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
魏靜賢聽了,垂下眼簾,將眼底的心疼和落寞一并遮掩,靜默片刻,抬眼盯著她的眼睛:“我與她不是你想得那樣。”
盛嫵以為他是害羞了,不覺唇邊掀起笑來,露出淺淺梨渦。秋日晨光在她臉龐籠上一層溫柔,清新甜美。
讓人看了心中悸動。
忽聽一聲:“奴才恭迎陛下回宮,陛下萬福金安。”聲音是從廊下拐角處傳來的。
三人都往那處看,就見那一抹明身影挺立在不遠處的廊檐下,按說皇帝回宮,御前太監會提前報備,且,一進乾清門就得高聲喊一嗓子:恭迎陛下回宮。
這般突然的出現,倒是頭一回。
盛嫵見司燁唇角輕勾,看似眉眼間沒有波動,可那嘴角勾出的分明不是好笑。
她心下一緊,行禮間,他從她面前大步走過,衣擺帶起的涼風拂了她一臉。
莫名叫人打了冷戰。
他叫自己過來罰跪,本就是存心搓磨她,一會兒只怕又要無緣無故的發火。
果不其然,他這邊剛進入,那邊張德全轉回頭:“陛下叫你去東暖閣跪著。”
又瞅魏靜賢:“你進來,陛下有話問你。”
魏靜賢看了盛嫵一眼,身側的手卷縮了一下。
待他進了內殿,見司燁坐在御案前,身子靠在鎏金椅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著一樽純金麒麟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