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晚給使營留守皇宮,說不定楊廣就能逃脫升天,又或者眼下的碼頭便不是這般情景。
本以為這支人馬或是逃竄,或是另投他處,又或者已經被大軍沖垮,隨著江淮驍果煙消云散。
不想沈光竟然在此出現,他既然來了,那他手下那支軍隊……剛剛想到這里,卻聽陣陣馬蹄聲從身后傳來,不等司馬德勘回頭,宇文承祥已經驚叫出聲:“給使營!快逃!給使營殺來了!”
在司馬德勘等人身后出現的,乃是一支身披重甲手持長矛的騎兵。
事實上這支軍隊在很多地方和徐樂的玄甲騎頗為相似,所有的士兵身上披掛札甲,甲葉特意用火炙烤熏黑,在夜晚行軍不至于反光,若是在白天出現,也是一支遍體著黑的玄色甲騎。
早在給使營組建之時,徐樂便懷疑過,這支軍隊的成立和自己可能存在關聯。
楊廣多半是聽了自己講述自家部隊之后,興起了這么個念頭,參考玄甲騎組建給使營。
這位荒唐天子講究排場儀仗,手面遠比李淵豪闊。
這三百騎兵不單人著黑甲馬披玄鎧,就連戰馬的毛色也是純黑。
真難為楊廣,居然在江南之地找到這么多純黑色戰馬。
這些戰馬毛管鮮亮膘肥體壯,配上那一身玄色甲胄,月光之下望去,如同一支自地府沖出的幽靈兵團。
這些戰馬的馬蹄處都已裹了厚厚的氈,因此行動之時不會發出多少聲音,加上戰場混亂喊殺連天,縱然有些動靜也被淹沒在吶喊聲中,是以直到此時才發現這些兵馬出現。
就在司馬德勘發現這支騎兵的同時,三百給使騎兵已經朝著驍果軍發起了沖鋒。
由于司馬之前全部精力都放在對付徐樂上,是以部隊的陣型頭重腳輕,后方防衛空虛。
再者他們的對手總共就只有幾個人,不需要全軍嚴陣以待。
哪怕是軍將下決心要擊殺徐樂之后,大軍也不可能全都處于備戰狀態。
除去準備與徐樂廝殺的那幾隊兵馬以外,其余的部隊基本都處于待命狀態。
士兵保持著圍困陣型防止徐樂走脫,若是他們朝自己所在沖過來,便動手進行攻擊。
這種情況下的士兵精神難免松懈,陣型更是無從談起。
猝然遇襲,又面對這么一支強兵,所謂的殿軍根本指望不上。
那些原本居于陣后的騎兵還沒來得及舉起長矛列成陣勢,就已經被給使騎兵手中的長矛刺穿胸腹挑落馬下!這支黑色的騎兵,如同一把利刃,輕松劃開司馬德勘大軍的軟腹,隨后一路猛進,朝著司馬等人所在方向沖來!宇文承祥本就是色厲膽薄之徒,此時更是嚇得面無血色,不管不顧催馬便逃,邊跑邊道:“回來!快讓我們的人馬回來!”
司馬德勘所統率的騎兵乃是自各世家門閥的部曲以及部分驍果精銳抽調而來,其統屬不一人心各異,指揮調度本就為難。
如今這給使營兵鋒所向,正是司馬德勘等人駐馬之處,顯然是要一舉打掉這支兵馬的司命所在,讓這千多名騎兵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
這種情況下宇文承祥下令士兵回撤倒也不能算作一無是處,可是軍機大事哪能如此草率決定?
更何況身為主將之一,不戰而走更是大忌。
司馬心知不妙,連忙吩咐道:“穩住陣腳!請宇文將軍督部曲相助!”
眼下陣型最為完整也最有戰斗力的,其實是宇文承基麾下的那些部曲。
其數量雖然不及司馬手下兵馬,但是勝在訓練有素,加上一直準備和徐樂交戰,是以陣型保持完整,隨時可以投入作戰。
更重要的是,他們所在的位置靠近碼頭,并未直接面對給使精銳。
如果他們此時出手,不管是攻打徐樂,還是幫助司馬德勘穩固戰線,都可以發揮巨大作用。
可是這些部曲方才拼死拼活乃至折損了幾條人命,才把宇文承基從自家騎兵的鐵蹄下搶出來,眼下全都圍在自家將主身邊,對于戰場的變化無動于衷。
司馬德勘也知自己無權指揮宇文承基的部曲,是以派來傳令的乃是宇文家自己的家將,那名家將語聲哽咽,朝著宇文承基哀懇道:“郎君!事態緊急,請郎君速速發兵,萬一走了徐樂或是楊家小娘,只怕會誤了主公大事!”
宇文承基此時倚著一棵樹半躺半坐,斷折的右腿已經做了簡單處理,用木板固定又用布條扎緊,在軍醫官處理之前,只能先保持這種狀態。
聽著家將語,宇文承基并未作聲,而是抬眼看了看遠處的徐樂、韓約……目光一路轉動,最終落到了楊思身上。
望著毫發未損但是難免滿身血污的楊思,宇文承基不知想起了什么,就在家將第三次催促時,他忽然發出了一聲長嘆,隨后將頭一歪雙目緊閉,再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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