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棠笑了,那笑容卻比哭更顯凄涼。
“要變天了。”她輕輕說道,拍了拍李萍兒的手,“早些回去吧。最近少和我走動。”
李萍兒眼神復雜,終究沒再多說,只是深深看了婉棠一眼,悄然退去。
婉棠說的太對,狗皇帝曾經的愛,是因為那種養寵物的心態。
如今婉棠這個寵物正在逐漸脫控,也就開始猜忌上了。
不要這么說,我是真的感到,皇上對婉棠,應該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罷了。
狗皇帝一邊說著懷疑婉棠,不還是立刻動手。這會兒,皇上的密探們已經到了蕭家門口了。過不了半個時辰,大概就會帶著李德福出現在宮中。
期待期待。
等等,狗皇帝不是應該去養心殿嗎?怎么停下來了,怎么朝著慈寧宮去了?
婉棠心中同樣驚訝,不應該啊!
皇后本就是太后的侄女,廢后的事情關系甚大。
楚云崢更應該是避著太后,不招惹才對?
“既然都來了,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將這個討人嫌的帶走!”惠貴妃的聲音從內間傳來,帶著慣有的不耐煩。
寧答應輕聲嘟囔:“姐姐,你干嘛這樣說?你不心疼嗎?”
“喂,外面的!”惠貴妃又揚聲道,語氣雖沖,卻并未真正驅趕。
婉棠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入內室。
目光越過眾人,第一時間落在榻上熟睡的小小身影。
那一刻,她周身豎起的尖刺仿佛瞬間軟化,眼中只剩下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
她輕輕走過去,指尖極小心地觸碰孩子的臉頰,動作愛憐至極。
“哼,你也就只有這個時候,像個人了。”惠貴妃靠在軟枕上,臉色還有些蒼白,嘴上卻不饒人。
“玉瑩!不可如此說話。”寧國公沉聲訓斥。
惠貴妃挑眉,帶著幾分戲謔:“哦?父親何時對后宮妃嬪也這般客氣了?”
“她不一樣,”寧國公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她是墨家的孩子!”
“墨家……”惠貴妃眼神驟然一變,銳利的目光重新落在婉棠身上。
先前那點針鋒相對悄然褪去,竟透出一種復雜的、近乎惺惺相惜的審視。、隨即,她嗤地一聲輕笑,帶著幾分了然和不易察覺的嘆服,“藏得挺深。”
婉棠仿佛沒聽見這些機鋒,她的全副心神都在女兒身上。
她極輕地將明輝摟在懷里,感受著那小小身體的溫熱和平穩呼吸,懸了許久的心才緩緩落定。
聲音輕柔得像怕驚擾了夢:“慧姐姐這次,真是差點將我的魂都嚇飛了。”
“裝腔作勢,”惠貴妃別開臉,“不是你讓我們家這個傻丫頭,特意回來提醒我的?”
寧答應在一旁憨憨地證實:“沒有啊姐姐,德妃娘娘只是悄悄告訴我,衣服有毒。”
惠貴妃翻了個白眼,沒再糾纏。
轉而看向寧國公,語氣認真起來:“父親,往后別再往這宮里送人了。”
“寧家的女兒,不適合這個吃人的地方。”
寧國公面露尷尬,只得訕訕一笑。
此時謝太醫上前稟報:“貴妃娘娘、小公主均無大礙。”
“那鴆毒只是微量沾染肌膚,已徹底清洗,仔細將養幾日便好。”
婉棠點點頭。
滿眼感激。
謝太醫也識相的退下。
屋內再無外人。
婉棠輕輕將明輝放回榻上,為她掖好被角。
隨即,她倏然轉身,面向寧國公,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國公爺,”她抬起頭,眼中是壓抑已久的渴望與決絕,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求您告訴我,我的外祖父,當年,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寧國公看著跪在眼前的婉棠,她那雙眼眸里燃燒著灼人的渴望,也映照著搖搖欲墜的脆弱。
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掠過極其復雜的情緒,有追憶,有痛惜,更有深沉的無奈。
他并未立刻扶她,只是沉重地闔了闔眼,發出一聲幾乎要將胸腔都掏空的嘆息。
“孩子……”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種歷經滄桑的疲憊,“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
“活著,比求一個真相更重要。”
他俯身,一雙曾緊握長槍、穩定如山的手,此刻微微顫抖地扶住婉棠的手臂,力道卻不容拒絕。
“只要老夫還有一口氣在,必會護你周全。”
他的話語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卻也像一堵無形的墻,將婉棠探尋的路徑徹底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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