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貴人的生辰宴雖非大操大辦,只在御花園一隅設了宮宴。
僅邀了宮中幾位位份相當的妃嬪,但因著皇帝楚云崢的親自駕臨,氣氛便顯得格外不同。
蘇貴人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一身嬌嫩的鵝黃色宮裝,更襯得她膚光勝雪,眉眼間帶著掩不住的欣喜和嬌憨。
她盈盈上前,對著主位上的楚云臻深深一福。
聲音甜軟:“臣妾謝皇上恩典,勞皇上為臣妾費心。”
楚云崢今日心情似乎不錯,唇角噙著一絲淡笑,目光落在她身上。
帶著一種難以喻的深意:“起來吧。今日過后,你便真正是大人了。”
蘇貴人臉頰飛起紅霞,羞怯地低下頭,小聲卻清晰地回應:“是。”
“皇上,過了今夜,臣妾就滿十六了。”
坐在下首的皇后蕭明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臉上掛著得體卻略顯僵硬的笑容。
插話道:“蘇妹妹天真爛漫,瞧著便招人疼。”
“想必在蘇家眼中,即便到了十八,也還是個需要呵護的孩子呢。”
蘇貴人聞,悄悄抬眼飛快地瞥了一下皇帝。
像是鼓足了勇氣,聲音雖輕卻堅持:“臣妾……已經是大人了。”
楚云崢深邃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并未理會皇后的話,只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側的空位。
淡淡道:“過來坐吧。”
此一出,席間瞬間靜了一靜。
妃嬪們交換著微妙的眼神,誰都知道那位置意味著何等的榮寵。
蘇貴人又驚又喜,在眾人或羨或妒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挪步過去,怯生生地坐在了皇帝身側。
皇后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臉上笑容未變,眼底卻是一片冰寒,終究沒敢再多一句。
她深吸一口氣,轉而揚起聲音,努力維持著中宮的氣度:“今日是蘇妹妹的好日子,姐妹們也都準備了助興的節目。”
“這就開始吧,別讓皇上久等。”
絲竹聲再起,舞姬翩躚入場,宴席上的氣氛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絲竹管弦依次奏響,幾位低位妃嬪或彈琴或獻舞,技藝雖不俗,卻難以真正吸引帝王的目光。楚云崢端坐上位,指尖漫不經心地敲著桌面,眼神疏離,顯然意興闌珊。
輪到柳貴人上臺,她一身水紅色舞衣,身段柔軟,跳得是一曲流行的綠腰,眼波流轉間盡是對皇帝的期盼。
然而楚云崢只淡淡瞥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興致缺缺。
坐在下方的皇后蕭明姝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見柳貴人未能引得皇帝注目,心中暗罵一聲“廢物”。
狠狠瞪了她一眼,嚇得柳貴人舞步一亂,險些摔倒,倉皇退下。
“無趣。”
楚云崢放下酒杯,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竟直接站起身。
順手牽起一旁蘇貴人的手腕,“朕有些乏了,蘇貴人,陪朕回去歇息。”
蘇貴人臉頰緋紅,又是羞怯又是得意,正要應聲。
一直垂首侍立在旁的李德福卻忽然上前一步,躬身細聲道:“奴才記得,節目單子上,似乎還有一位李答應……還未獻藝呢。”
蕭明姝此刻也巴不得有人能打斷皇帝帶蘇貴人離開。
蘇貴人一旦受寵,那位閑云野鶴,怕也要成為蕭家勁敵。
立刻接口道:“是啊陛下,李答應為了今日想必也精心準備了許久,陛下不妨看了再走?”
她雖不知李德福為何突然提起一個不起眼的答應,但只要能讓蘇貴人不那么順心,她便樂意推波助瀾。
楚云崢腳步微頓,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清越空靈的樂聲響起,與先前所有絲竹皆不相同。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素衣女子緩步上臺,面上覆著一層輕紗,只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眸。
她并未著華麗舞衣,只一身月白素裙,隨著樂聲緩緩起舞。
那舞姿極為奇特,不似宮中常見的柔媚婀娜,反而帶著幾分山野間的靈秀與虔誠。
似是模仿采茶女在月下勞作,又似對月祈愿,一舉手一投足,皆透著一種難以喻的純凈與神秘。
楚云崢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住了,他松開蘇貴人的手,重新坐回位子,身體微微前傾。
眼中閃過一絲驚艷與探究,仿佛透過那層面紗和獨特的舞姿,看到了某種久違的、觸動心弦的東西。
李德福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立刻豁然開朗,明白了婉棠所說的“時機”何在!
簡直是,完全讓皇上就無法拒絕的。
他極快地對身后小太監使了個眼色,自己則悄然端起皇帝桌案上那杯還未喝完的酒。
背過身,將早已備好的風茄花汁迅速抖入杯中,輕輕搖晃均勻。
李德福適時上前,將那杯酒恭敬地奉到楚云崢手邊,低聲道:“陛下,飲杯酒靜靜心。”
楚云崢看得入神,下意識地接過酒杯,目光仍牢牢鎖在臺下那抹月白身影上,抬手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楚云崢的目光如同被釘在了臺上那抹月白身影上,周遭的絲竹、笑語、甚至身旁蘇貴人嬌羞期待的神情,都仿佛隔了一層霧,變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