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棠幾乎是撲過去撿起那瓶金瘡藥。
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揭開小順子被血污黏連的破爛衣衫,將藥粉仔細灑在那猙獰的傷口上。
藥粉觸及皮肉,小順子即使在昏迷中也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
婉棠屏住呼吸,緊張地觀察著。
或許是這藥確有奇效,又或許是心理作用,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小順子原本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似乎真的平緩了一些。
雖然依舊昏迷,但那駭人的死氣仿佛被稍稍驅散了些許。
她緊繃的心弦終于稍稍松弛,這才猛地想起該向贈藥之人道謝。
她跑向墻頭,急切地道:“蘇大人,多謝……”
然而,那高墻之上早已空無一人。
月色清冷,只余下夜風吹過荒草的細微聲響。
蘇辭這會兒應該很傷心吧!
原本只是想要做一個閑云野鶴,沒想到,終究還是被束縛再朝堂之上。
黃虎失蹤,寧國公身體欠佳,對大將軍之位并不在意。倒是蘇辭,家父也是三朝元老,關鍵是,蘇辭心思不再朝政上,并不會影響到楚云崢對兵權的把控。
蘇辭一再拒絕,皇上卻說,小蘇蘇還有三日,便年滿十六,自己會送一份禮物。狗皇帝能送什么禮物,還不是寵幸了小蘇蘇,讓她徹底成為皇家的人,捆綁蘇辭。
婉棠搖了搖下唇,眼中滿是慚愧。
之前明明答應蘇辭,會盡力而為,也沒有做到任何事情。
反倒是蘇辭,一直再幫助自己。
朝政面前,狗皇帝會將任何人都放在后面一位,當然,除了他的白月光。
這幾日,狗皇帝竟然時常會被夢魘驚醒,就因為夢到了白梨為他跳的皎月舞。重點還是那個面紗,上面的梨花更是動人。
只是皎月舞是白梨獨創,其他人也不會啊!
什么獨創,不過就是將采茶舞改了服道化,整得高大上了而已。重點還是白梨營造的那種朦朧美,迷惑了皇帝。
呸,其實就是皇帝喝了白梨的酒,那酒里面加了風茄兒的汁兒,都開始產幻了,當然是天下獨一份的美。
婉棠心跳加速,沒想到會聽到這么這么關鍵性的信息。
小蘇蘇一旦受寵,蘇辭便被捆綁,接下大將軍的職位。
那許研川改如何?
始終只是一個小將軍,如何徹底掌控許承淵培養十幾年的老部將?
時間一長,僅憑許研川一人之力,如何成為無人撼動的存在?
想要改變局面,除非婉棠出去。
可朝局比她重要太多了,她就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
該怎么辦?
婉棠能清晰地聽見宮門外傳來李萍兒焦急的聲音,似乎正與守衛爭執,卻被死死攔在外面,無法踏入半步。
蘇辭給的金瘡藥雖止住了血,但小順子的身體卻開始發起高燒,渾身滾燙,昏迷中不時發出痛苦的囈語。
更雪上加霜的是,吃食依舊無人送來,一連兩日,滴水未進。
婉棠自己都已虛弱得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更別提照顧重傷的小順子。
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
婉棠吃力的撐起身子,扶著冰冷的墻壁,一步步艱難地挪向緊閉的宮門。
她必須想辦法,哪怕只是討一口水。
她虛弱得腳步虛浮,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動靜。
守衛的聲音陡然變得恭敬無比:
“李公公!您老人家怎么親自過來了?”
緊接著,是李德福那特有的、不高不低卻極具穿透力的嗓音:“開門。”
守衛似乎極為為難:“李公公恕罪,上頭有嚴令,這……”
李德福的聲音立刻帶上了幾分恰到好處的恍然和退意:“咱家明白了。既然是上面的命令,那咱家就不進去了。”
“畢竟萬歲爺金口玉,說過不來是吧?咱家這就回去復命……”
他這話音還未落,那原本躲在一旁的管事太監如同被踩了尾巴般猛地竄了出來。
厲聲呵斥那些守衛:“混賬東西!”
“都沒長眼睛嗎?”
“李公公大駕光臨,也敢阻攔?!”
“還不快開門!”
守衛們顯然更怕這直接管著他們的太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哐當”幾聲,將那沉重的銅鎖打開,緩緩推開了冷宮的大門。
宮門剛一打開,李萍兒便第一個撲了進來。
看到婉棠虛弱狼狽的模樣,眼圈瞬間紅了。
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姐姐!們怎敢如此對您!”
她急忙從帶來的吃食塞到婉棠手里。
婉棠幾乎是本能地狼吞虎咽了兩口,干燥的點心噎得她直咳嗽,但她立刻忍住。
抓起那碗還溫熱的燕窩粥,踉蹌著撲回小順子身邊,小心翼翼地撬開他的嘴,一點點將稀粥喂進去。
李萍兒這才注意到角落里血肉模糊、氣息奄奄的小順子,嚇得掩口驚呼:“小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