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姝徹底僵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遠不及心中那滅頂的恐懼和冰涼。
皇帝的眼神告訴她,他是認真的。
她觸及了絕對的禁區。
她一個字也不敢再說,甚至連哭都不敢,只是渾身顫抖地看著皇帝。
如同看著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
楚云崢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冷聲道:“送皇后回宮。”
“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擾皇后‘靜養’。”
這便是變相的禁足了。
宮人們戰戰兢兢地上前,攙扶起幾乎癱軟的皇后。
幾乎是拖著她,迅速離開了這令人窒息的大殿。
殿內重歸寂靜,只剩下楚云崢和依舊跪在地上的婉棠。
棠棠,小心啊,皇后已經將你的身世告訴皇上了。
不過看皇上的反應,應該是想要保護你。
你就裝傻充愣就好。
婉棠心中一緊。
悄悄的打量皇上一眼,不敢吭聲。
皇后蕭明姝被宮人扶住,卻掙脫開。
不顧臉上的紅痕,淚眼婆娑地望著楚云崢,聲音因激動和委屈而顫抖。
“臣妾與您結發十余載,自潛邸時便追隨左右。”
“臣妾的心,臣妾的情意,陛下難道真的一絲一毫都感受不到嗎?”
她上前一步,不顧禮儀地抓住楚云崢的龍袍袖角,泣不成聲。
“是!臣妾是善妒!是容不下德妃!”
“可那是因為臣妾心里只有陛下啊!看著您對旁人笑,對旁人好,臣妾這里……就像被刀割一樣!”
她捶打著自己的心口。
“臣妾所做的一切,爭的一切,哪一件不是為了能更靠近陛下?”
“哪一件不是為了維護這皇后的體統,不讓陛下為后宮之事煩憂?”
她猛地指向婉棠,眼中盡是痛恨與絕望:“可她呢?!”
“她來歷不明,行蹤詭秘,巧令色蠱惑圣心!”
“陛下您英明一世,為何偏偏在她身上就如此糊涂!”
“您看看她,看看她那雙眼睛,哪有一點真心?!她分明就是在利用您!”
太后在一旁,神色極其復雜凝重,看著失控的皇后,又看看面色冰寒的皇帝,欲又止,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蕭明姝轉回頭,哀戚地看著皇帝,聲音低了下去,充滿無力感:“陛下……您醒醒吧……莫要……莫要被她蒙蔽了雙眼,寒了真正忠您、愛您之人的心啊……”
婉棠跪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
蕭明姝這番話,字字泣血,雖是指責,卻也將一片癡心剖白無疑。
她緊張地攥緊衣袖,悄悄抬眼去看楚云崢的反應,生怕皇帝真被這番情真意切的話語所動搖。
楚云崢始終面無表情地聽著,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但旋即被更深的冰寒覆蓋。
楚云崢緩緩抽回被皇后抓著的衣袖,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說完了?”
他目光如冰刃般掃過皇后蒼白淚濕的臉。
“你的忠,你的愛,就是整日盯著朕寵幸了誰,就是動用皇后的權柄排除異己。”
“就是在朕的面前,如同市井潑婦般歇斯底里,指責朕昏糊涂?”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蕭明姝心上,她踉蹌著后退,難以置信地搖頭。
“蕭明姝,你太讓朕失望了。回你的長春宮去,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太后見狀,面露疲憊,拂袖欲走:“夠了!哀家不想再看這出鬧劇!”
“母后留步!”蕭明姝猛地跪爬幾步,死死抱住太后的腿。
仰起淚痕交錯的臉,聲音因極致的恐懼和孤注一擲而劇烈顫抖。
“臣妾……臣妾有要事稟報!事關重大,關乎皇家血脈,關乎陛下安危啊母后!”
她豁出去般,猛地指向婉棠,尖聲道:“她的身世絕非這么簡單。”
“蕭明姝!”楚云崢厲聲打斷,眼中殺機畢露。
太后腳步頓住,目光在婉棠蒼白的面孔和皇帝緊繃的神情間來回掃視。
片刻后,竟緩緩道:“皇帝,既是為朝廷辦事,能為你分憂解難之人,出身……倒也不必過于苛求。”
“呵。”楚云崢發出一聲極冷的嗤笑。
這聲冷笑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蕭明姝。
她積壓的所有委屈、恐懼、不甘轟然爆發,猛地抬起頭。
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聲音尖銳得刺破殿宇:“那如果是墨家的余孽呢?!”
“如果她是墨家的血脈也沒有關系嗎?!母后!”
“墨家”二字如同驚雷炸響!
太后猛地抽了一口涼氣,身軀劇震,臉上所有的疲憊、無奈瞬間被極致的震驚和恐懼取代。
她瞳孔驟然縮緊,死死盯住婉棠,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
那恐懼只存在了一瞬,便迅速被一種更深沉、更刻骨的情緒覆蓋。
那是淬了毒般的憎惡與殺意,緩緩從她眼底彌漫開來,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