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兒終究是扛不住了。
連日的承歡與無形中的磋磨,抽干了她最后一絲精氣神。
她病倒了,蜷縮在偏殿冰冷的床榻上,咳得撕心裂肺,臉頰燒得通紅,整個人迅速枯萎下去。
養心殿那邊傳來消息,皇帝只淡漠地批了句“她身強體壯,吃些藥便無事。”
賞下些尋常藥材,當夜,竟還要繼續。
這還是恩寵嗎?
甚至已經不再講她當做人來對待了。
婉棠聽著小順子低聲回稟,面上無波無瀾,只指尖掐入掌心,留下幾道淺淺的月牙印。
當夜,御花園暖閣設下小宴。
婉棠破天荒地穿了一襲灼灼其華的緋色宮裝,金線繡成的纏枝海棠在燈下流光溢彩。
她并未刻意靠近御座,只坐在不遠處,執壺斟酒,指尖如玉。
側顏清冷,偶爾與旁人說笑幾句,眼波流轉間,卻總似有若無地掠過那至高無上的帝王。
她談論詩詞,引經據典,見解獨到,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
她指尖掠過琴弦,奏的不是尋常柔靡之音。
而是一曲帶著些許金戈鐵馬意味的舊調,颯爽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孤高。
楚云崢的目光,漸漸被她吸引。
他見過她恭順的模樣,清冷的模樣,甚至倔強的模樣。
卻從未見過她這般,鮮活又帶著鉤子的模樣。
像是一杯醇酒,明知可能醉人,卻忍不住想要嘗一嘗。
宴至中途,婉棠尋了個借口提前離席。
她走得毫不留戀,裙擺拂過階下初開的夜曇,留下一縷若有似無的冷香。
不過半個時辰,長樂宮外便響起了熟悉的圣駕儀仗聲。
楚云崢踏入宮門時,婉棠正倚在窗邊看書。
墨發如瀑,只斜斜簪了一根素玉簪子,那身緋色宮裝已換下,穿著一身月白的常服。
在燈下顯得格外清減,與方才宴上的明艷判若兩人。
“皇上?”她抬眼,似有些驚訝,忙要起身行禮。
楚云崢已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觸手微涼。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喉結微動:“方才宴上那曲子,再為朕彈一遍。”
婉棠微微垂眸,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臣妾有些乏了。”
語氣里帶著一絲罕見的慵懶與疏離,非是拒絕,卻更引人探究。
楚云崢心底那點被勾起的火苗蹭地竄高。
他從未在她這里受過這等若有似無的推拒,反而覺得新奇又難耐。
他手臂用力,將她帶入懷中,低頭嗅到她發間清冷的香氣,聲音喑啞:“棠棠今日,甚美。”
婉棠沒有掙扎,也沒有迎合,只在他懷里微微偏過頭。
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線條,聲音輕得像嘆息:“皇上是來看李官女子的嗎?她病得重,在偏殿……”
“朕是來看你的。”楚云崢打斷她,指尖撫上她的臉頰,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眼底燃著熟悉的侵略性,卻又比平日多了一絲難以喻的沉迷,“告訴朕,今日為何不一樣?”
婉棠迎著他的目光,眼底水光瀲滟,卻看不清情緒。
她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的衣襟:
“臣妾只是忽然覺得,這宮里的花開得再好,若無人欣賞,也是寂寞。”
這一夜,長樂宮的燭火燃至天明。
楚云崢像是發現了什么前所未有的珍寶。
對婉棠展現出的、與往日截然不同的風情欲罷不能,徹底將病中的李萍兒拋諸腦后。
還是棠棠厲害,不出手就算了。一旦出手,必定拿下皇上。
到底是嘴硬心軟的,說的是不管李萍兒,看見李萍兒這樣,還不是一樣出手了。
李德福想了那么多法子,均是沒有半點效果。均是不如婉棠隨隨便便出手啊!
難道這就是真愛的力量嗎?
呸,戀愛腦!
婉棠此刻,才不想理會他們說什么,畢竟眼下她為的不僅僅是李萍兒。
后宮之中,沒有了皇上的寵愛,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庇護。
時機未到,如何能夠冷落了這個能主宰榮辱浮沉的人?
婉棠想到此處,苦澀一笑。
轉身看著身邊男人,此刻正在熟睡。
楚云崢就像是個孩子,終于得到了久違的安定,睡的如此安穩。
晨光熹微,透過紗幔落入帳中。
楚云崢醒來,臂彎里是婉棠溫軟的身子。
他心情頗佳,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纏繞著她的發絲,忽而開口道:“過些時日春闈,朕帶你去。”
婉棠依在他懷中,眼睫微顫,似是無意般輕聲試探:“春闈?”
“臣妾聽聞多是才子們比拼文采,皇上帶臣妾去,怕是會惹人非議……”
楚云崢低笑一聲,手掌在她肩頭摩挲,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權衡:“文采?”
“那不過是錦上添花。朕要選的,是能執掌乾坤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