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嬪,你來說。”
順嬪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瑟縮著再次起身。
頭垂得更低,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回皇上。臣妾撞見時,德妃娘娘身邊的大宮女。”
“李、李萍兒,正將一包東西塞給那侍衛……”
“李萍兒”三字一出,楚云崢的臉色驟然變得鐵青。
方才那一絲軟化的痕跡瞬間凍結,看向婉棠的眼神徹底冷了下去,再無半分溫度。
他猛地一拍案幾,厲聲喝道:“帶上來!”
侍衛領命正要退下,李德福卻疾步上前,躬身對楚云崢道:“皇上,老奴斗膽請旨。”
他眼角余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婉棠,聲音拿捏得恰到好處。
“德妃娘娘平日侍奉皇上,一片赤誠之心,老奴是看在眼里的。”
“此事關乎娘娘清譽,干系重大。”
“老奴懇請親自去提那李萍兒,也免得底下人不懂事,暗中行了什么不妥當的手腳,反倒污了真相,讓皇上與娘娘之間生了嫌隙。”
字字句句聽著像是維護,實則字字戳心,暗示著串供或滅口的可能。
楚云崢目光幽深,略一沉吟,擺了擺手:“準了。”
“如此也好。”他視線重新壓向跪著的婉棠,帶著帝王獨有的沉壓迫力,“德妃,朕待你,與旁人不同。”
“莫要讓朕失望。”
蕭明姝立刻在一旁柔聲附和,端莊面容上滿是體恤:“李公公思慮周全,如此最好。”
“有您親自盯著,方能確保無人從中作梗,還原事實本來面目,也好還德妃妹妹一個清白。”
她將“清白”二字咬得輕柔,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李德福躬身領命,轉身退下。
經過婉棠身側時,他腳步微不可查地一頓,背對著帝后,臉上那點虛偽的恭敬瞬間褪去。
只剩下毫不掩飾的陰冷得意,嘴唇幾乎不動地低語:“娘娘,您就靜候佳音吧。”
婉棠依舊跪得筆直,聞竟微微抬眸,迎上他那淬毒般的目光,唇角甚至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聲音平穩無波:“那本宮就多謝李公公如此‘費心’照顧了。”
李德福鼻腔里極輕地哼了一聲,快步離去。
殿內重歸死寂,唯有香爐煙縷無聲盤旋,每一息都拉得漫長而緊繃。
殿內靜得能聽見香灰跌落的細響。
蕭明姝指尖慢捻著絹帕,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針。
刺向跪地的婉棠:“德妃妹妹,這人證物證眼看便要齊全了。”
“陛下圣明,最恨欺瞞。”
“你若此刻幡然醒悟,主動認了,皇上念及舊情,或可從輕發落。”
“硬扛到底,只怕……”
她嘆息一聲,滿是“為你著想”的虛偽。
婉棠卻并未如她所料般驚慌認罪或辯白。
她緩緩抬首,目光越過皇后,直直望向御座上面沉如水的帝王。
聲音清晰,甚至帶著一絲沉靜的哀傷:“皇后娘娘始終在教臣妾如何認罪,卻從未問過臣妾是否清白。”
她微微一頓,眼中水光瀲滟,卻倔強地不讓其落下:“臣妾此刻,不想辯駁那莫須有的指控,只想問皇上一句。”
“皇上口中的信任,究竟是何物?”
她聲音輕顫,卻擲地有聲,“是如空中樓閣,風一吹便搖搖欲墜?還是如鏡花水月,稍有漣漪便支離破碎?”
“放肆!”蕭明姝柳眉倒豎,厲聲呵斥,“竟敢以這般口氣質疑皇上!”
楚云崢抬手,止住了皇后的話。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婉棠臉上,那里面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
有帝王的猜疑,有被觸及心事的震動,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他起身,一步步走下御座,明黃的袍角拂過冰冷地面。
最終停在婉棠面前,俯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托起她的下頜,迫使她仰頭看著自己。
“棠棠,”他喚了她的名字,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近乎嘆息的力度,“朕說過,信你。”
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過她的下頜線,眼神銳利如刀。
仿佛要剖開她的皮囊,直視靈魂深處:“現在,你看著朕的眼睛,告訴朕。”
“私通晏王,可有此事?”
“是否就連你,也覺得晏王更好?”
婉棠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清亮的眸子里映著他的容顏。
斬釘截鐵,一字一句:“臣妾,絕對沒有。”
靜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空氣凝固如鐵。
良久,楚云崢松開了手,直起身。
他環視了一圈殿內神色各異的嬪妃,最后目光落回婉棠身上。
聲音恢復了帝王的沉穩,卻帶著一錘定音的力度:“好。朕信你。”
他轉身,不再看任何人,只留下一句:“都散了吧。”
這個回答,包括婉棠在內,都是驚訝的。
她想過皇上的猜忌,甚至憤怒,卻沒想到,他在壓不住的怒火中,依舊選擇了信任婉棠。
心口忽然疼了一下。
婉棠看著楚云崢,眼眶有些紅。
蕭明姝苦心籌謀,就這么結束?
她心有不甘。
情緒激動地大喊道:“皇上,不可!”
“就算您相信,可今日審訊已經開始,今日的事情,也傳遍六宮。”
“如此不清不楚的算了,如何能還德妃聲譽?”
她深吸一口氣,喊道:“快,將李萍兒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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