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科倫城,王宮那間厚重的橡木門緊閉的會議室里空調開到最大檔,一場宮廷高官會議正在舉行。
國王魯道夫陛下長期缺席,使得所有重大決策的商討都失去了最終裁斷的核心,一切事務只能在重臣間艱難地、小心翼翼地推進,絕大多數事務靠翻開故紙堆找先例。
“歡迎來到這間會議室,我們的新任農業大臣。”內務大臣蘭克伯爵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將一份印制精美的任命書遞交給西奧多?馮?美因茨。
宮廷大臣的任命如今變得悄無聲息,再無往日那鼓樂齊鳴、賓客如云的盛大儀式,僅僅在這間氣氛凝重的會議室里,便完成了權力的交接。
上一任農業大臣,西奧多的父親,尊貴的美因茨大公達爾伯格。馮?美因茨,在腓特烈與瑪利亞聯姻后便徹底退休,將公國的擔子與這個榮譽性大于實權的職位一并交給了兒子。
類似的權力更迭也悄然發生在拜恩公國,年邁的大公路德維希?維特爾斯巴赫已將拜恩公國事務和外交大臣的位置移交給了他的繼承人萊納?維特爾斯巴赫。
西奧多接過那份金光閃閃的任命書,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略顯稀疏的同僚們,臉上習慣性地浮現出那種宮廷中人熟稔的、恰到好處的公式化微笑。
他心知肚明,傳統的宮廷會議大多流于形式,尤其是農業大臣,平日里的要務主要是消耗王室提供的茶葉和精致點心。
然而今日,摸魚之余,還是有些國家大事要處理的。
剛從高盧王國風塵仆仆出使歸來的萊納,帶回了足以震動整個會議室的消息:“路易陛下左邊身子沒有知覺了,診斷是大腦中的血管堵塞。”
西奧多放下茶杯問道:“有治愈的風險嗎?”
這也是在場許多人共同關心的問題。
“沒有。”萊納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留下絲毫幻想的余地,“弗蘭克博士當時應高盧王室緊急請求,率領韋森最頂尖的醫療團隊晝夜兼程趕往。”
“但大家知道,那時天上飛的交通工具都在漢馬城,趕到時已經晚了。”
“弗蘭克博士說,老路易陛下患的是腦血栓,黃金搶救時間是四個小時,白銀搶救時間是一天之內。”
“一切都太晚了。”
“弗蘭克博士還說,這些病目前主要靠光明神護佑,即便是及時用藥,也只有兩成的幾率治愈,很多時候會帶上程度不一的后遺癥,極少人甚至會死亡。”
會議室里的人聽到既然連腓特烈的醫生都說治不好,那便意味著除非神跡降臨,否則回天乏術已成定局。
此刻,他們必須拋卻幻想,開始嚴肅思考高盧王位可能即將更迭所帶來的、席卷整個區域的震蕩與沖擊。
萊茵聯盟雖與高盧王室有聯姻之誼,如今安東尼婭王后也仍留在病重的國王身邊悉心照料,但冰冷的現實是,國家間的博弈,最終仍由赤裸的利益所主導。
以萊茵聯盟目前國庫空虛、軍隊缺失的虛弱狀態,他們所能做的,似乎只有被動地蜷縮起身體,屏住呼吸,祈禱不要成為他人眼中唾手可得的獵物。
蘭克伯爵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嘆息仿佛承載著整個王國的重量。
他將話題拉回更令人窒息的內部困境上,無奈地說:“我們的國庫幾乎徹底空了,撫恤金拖欠嚴重,軍隊缺編情況觸目驚心,今年的歲入,恐怕連償還那些堆積如山債務的利息都不夠,形勢萬分危險。”
“還有一件事,”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此外,紅水車村一役后,宮廷中大量官員戰死沙場,職位空缺嚴重,亟待補充人手維持運轉。”
在往年,這些宮廷中的職位都是由他們這些宮廷貴族內部瓜分,同時上演一場場宮斗、宅斗大戲。
但紅水車村那場慘烈的潰敗,如同一場冰冷的暴雨,澆熄了無數人的野心。
大量投資了雇傭兵以期換取戰功和采邑的宮廷貴族血本無歸,甚至落得人財兩空的凄慘境地。
如今,這些往日搶破頭的位置,竟變得門可羅雀,無人問津。
西奧多不禁搖頭,嘴角帶著一絲苦笑,說道:“如今在宮廷任職,早已不像過去那樣有利可圖,甚至風險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