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采礦藏,尤其是貴金屬礦,乃是動搖國家經濟命脈、抽取帝國血液的重罪。
這一夜,朱興明睡得極不安穩。
天剛蒙蒙亮,孟樊超便如同鬼魅般回到了營地,直接面見朱興明。
他雖一夜未眠,但眼神依舊銳利,只是臉色凝重得可怕。
“陛下,”孟樊超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查清了。那是一座金礦。”
朱興明瞳孔一縮:“金礦?。”
“是。儲量似乎極為豐富。礦主名為胡換章,據說是本地一霸,與州府官員素有勾結。他雇傭了上百名兇悍打手,持有利器,看守嚴密。而礦工。礦工并非雇傭,大多是被擄掠、或誘騙來的流民、破產農戶,甚至還有得罪了他的本地百姓。足有數百人之多。”
孟樊超的描述,將一副人間地獄的畫卷在朱興明面前展開。
那礦場位于一個隱蔽的山坳里,依山挖出了數十個礦洞,如同張開的惡魔之口。
礦洞內外,插著無數燃燒著松明和油脂的火把,將那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這也是夜間看到的光芒來源。空氣中彌漫著硝石、汗水、糞便以及一種金屬的腥甜氣混合的難聞味道。
礦工們衣衫襤褸,幾乎不能蔽體,一個個瘦骨嶙峋,面色蠟黃,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他們腳上戴著沉重的鐐銬,在監工皮鞭和呵斥聲中,機械地用簡陋的鎬頭、鐵鍬挖掘著礦石,或用背簍、獨輪車將沉重的礦石運往不遠處的冶煉區。
動作稍慢,便會招來一頓毒打,甚至有人當場就被活活打死,尸體如同破麻袋一樣被拖走,隨意扔進附近一個堆滿了白骨的深坑之中――那被稱為“萬人坑”。
冶煉區更是如同修羅場。幾個簡陋的土法煉爐日夜不停地燃燒著,溫度極高,靠近一些便覺得皮膚灼痛。一些同樣戴著鐐銬的工匠,在監工的監視下,冒著被燙傷、煙氣熏死的危險,操作著流程。
他們將粉碎的礦石與汞混合,或者用水力驅動的簡陋機械反復錘打淘洗,試圖從中提取出那黃澄澄的、誘人而又沾滿鮮血的金屬。
而礦主胡換章,則住在礦場旁邊一座相對“豪華”的木石結構宅院里。
孟樊超潛入時,正撞見他在廳中飲酒作樂,身邊環繞著幾名強搶來的女子。
他身材肥胖,面目兇悍,語粗鄙,對手下打手呼來喝去,對礦工的死活漠不關心,甚至公然叫囂:“在這山里,老子就是王法。這些賤命,死了就死了,能給我挖出金子,就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用處。”
“陛下,”孟樊超最后沉聲道,“此獠不除,天理難容。那數百礦工,如同身處煉獄,朝不保夕。”
朱興明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緊握的雙拳,指節已經因為用力而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胸膛起伏,一股混雜著滔天怒火、凜冽殺意以及深沉悲哀的情緒,在他心中洶涌澎湃。
私采金礦,已是十惡不赦。
擄掠人口,強迫勞動,視人命如草芥,更是人神共憤。
而這等慘絕人寰之事,竟然就發生在他朱興明治下的宏業盛世,發生在他南巡途中的眼皮子底下。
“忘憂草”腐蝕的是人的精神,而這金礦,吞噬的是活生生的人命。是在用累累白骨,堆砌少數人的金山。
“你立刻持朕令牌,持朕手諭,前往最近的州府調兵。要快。調集足夠人馬,將這金礦給朕團團圍住,一只蒼蠅也不許放出去。所有涉案人員,包括礦主、監工、打手,全部給朕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殺。”
“孟樊超。”
“臣在。”
“你率領暗衛及部分大內高手,先行潛入,控制關鍵位置,尤其是礦主胡換章,務必生擒。同時,想辦法穩住礦工,避免混亂造成更大傷亡。待大軍合圍,立刻動手。”
“臣,領旨。”
“孟樊超,為何不去?”
“陛下...”孟樊超欲又止。
“還有何事。”
“陛下若去調兵,臣擔心,這胡換章會不會、會不會和此地官府勾結。貿然調兵,恐有不測。”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