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院子，小舅舅就從堂屋里迎了出來，手里還拿著剛烤好的紅薯："快嘗嘗，地里新挖的，可甜了！"紅薯外皮烤得焦香，掰開后露出金黃的內芯，熱氣騰騰。

小舅娘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就等你了，鍋里燉著排骨湯呢！還放了你最愛吃的玉米和胡蘿卜。"院子里，臘梅開得正盛，幾串紅辣椒和咸魚干掛在竹竿上，在寒風中輕輕搖晃，訴說著濃濃的年味。屋檐下還掛著幾串大蒜和臘腸，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

九月把帶來的特產和大姨家準備的東西一一擺在八仙桌上。外婆戴上老花鏡，仔細端詳著九月給她新買的羽絨服，布滿老繭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柔軟的面料："哎喲，這得花多少錢啊！"九月幫外婆穿上羽絨服，大小正合適，看著外婆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心里暖暖的。外婆在鏡子前轉了兩圈，直說："這衣服又輕又暖和，比我那舊棉襖強多了！"

接著，九月打開牛肉干的包裝，濃郁的香味立刻彌漫開來。"快叫你小舅舅拿碗筷，咱們中午就嘗嘗這個。"外婆迫不及待地說道。小舅舅早已搬來小酒壺，笑著說："正好配我的小酒！"

午后的陽光透過天井灑在院子里，給萬物披上一層金色的紗衣。外婆和九月坐在藤椅上曬太陽，外婆的針線筐里放著半完成的毛線襪，銀針在陽光下閃著微光。筐子里還放著未織完的毛線手套，是外婆準備給九月的新年禮物。

九月依偎在外婆身邊，興致勃勃地講起青市的大學生活："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可大了，有八層樓，我經常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里面安靜得吊根針都能聽見，特別適合學習。"她眼睛亮晶晶的，"我還加入了心理協會，幫同學們疏導情緒。上個月我們辦了個'樹洞信箱'活動，收到好多好多信呢！大家把不敢說的話都寫在信里，我們再回信安慰、鼓勵他們，特別有意義。有個同學因為考試壓力大，差點抑郁了，通過我們的開導，現在開朗多了。"

外婆聽得入神，不時點點頭，臉上滿是驕傲："我的乖孫女就是有出息。"突然，九月紅了紅臉，猶豫著說："外婆，我……我談戀愛了。"

外婆手中的毛線針微微一頓，隨即笑了："跟外婆說說，那小伙子是哪兒人？對你好不好？"

九月望著院角的臘梅，輕聲說起陸川："他是外省的，他沒有讀大學，目前在江市工作。他對我很好，可是外婆，他家里離這兒好遠好遠……"九月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眼神里閃過一絲憂慮。

外婆把毛線襪放在腿上，握住九月的手，目光溫柔而堅定："只要他對你真心實意，遠一點又何妨？以后真要嫁去外省，外婆就是爬，也要去看看我的乖外孫。"她輕輕拍了拍九月的手背，"但要是哪天覺得不合適，別委屈自己，該斷就得斷，記住，外婆永遠是你的后盾。我們女人啊，一輩子就圖個真心相待。"

這時，小舅舅端著一盤切好的烤紅薯過來："說什么呢？這么嚴肅。快嘗嘗，甜著呢！"紅薯的香氣驅散了些許愁緒，九月咬了一口，滾燙的甜汁在舌尖散開，仿佛連心里都是暖烘烘的。紅薯的甜蜜里，還帶著泥土的芬芳。

接下來的幾天，時光仿佛放慢了腳步。清晨，九月跟著外婆去菜園摘菜，霜花落在她的圍巾上，變成晶瑩的水珠。菜園里，外婆用竹竿和塑料布搭起了簡易的暖棚，里面種著新鮮的菠菜和香菜。外婆耐心地教她辨認各種新品種蔬菜："這是烏塌菜，霜打過才好吃，口感軟糯；這是雪里蕻，腌成咸菜，配粥可香了。"外婆一邊說，一邊輕輕撫摸著菜葉，就像撫摸著自己的孩子。

小舅舅則帶著她去竹林挖冬筍，鋤頭挖開松軟的泥土，露出白白胖胖的筍尖，仿佛一個個害羞的小娃娃。挖筍時，小舅舅還講起小時候在竹林里玩耍的趣事，逗得九月哈哈大笑。

午后，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火塘里的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燒著，溫暖的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龐。小舅娘教九月織圍巾，毛線在指間翻飛，漸漸織出長長的條紋。外婆則講起花鎮的往事，眼神飄向遠方："以前這鎮子可熱鬧了，南來北往的商人都在這兒交易。街上有茶樓、當鋪，還有雜耍賣藝的。"她的聲音帶著歲月的滄桑，"后山的傳說啊，說有個富商為躲避戰亂，把金銀財寶埋在了那兒，不過這么多年，誰也沒找到……有人說埋在老槐樹下，有人說在山洞里，你小舅舅小時候還和小伙伴們去找過呢！"小舅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時候不懂事，凈瞎折騰。"

晚上，外婆的廚房總是飄出誘人的香氣。紅燒肉在砂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油亮的湯汁裹著肥瘦相間的肉塊；酸辣土豆絲在鐵鍋里翻炒，醋香混著辣椒的香氣讓人直咽口水；最讓人惦記的，還是那碗嫩滑的雞蛋羹，表面淋著香油和醬油，撒上一把蔥花，入口即化。飯桌上，外婆不停地給九月夾菜："多吃點，看你瘦的，在學校肯定沒好好吃飯。"小舅舅則開著玩笑："九月現在是大學生了，說不定在學校有好多人追呢！"說得九月滿臉通紅。

飯后，大家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外婆指著夜空，聲音溫柔而悠遠："你看，那是北斗七星，勺子口對著的那顆就是北極星。"

她講起牛郎織女的故事，"每年七夕，喜鵲就會搭成橋，讓牛郎織女見上一面……其實啊，以前咱們這兒的姑娘，七夕節還會在院子里擺上瓜果，向織女乞巧呢。"九月靠在外婆肩頭，聽著聽著，眼皮漸漸沉重，在星光的陪伴下，進入了甜甜的夢鄉。夢里，她和陸川手牽手走在花鎮的小路上，周圍是熟悉的親人和溫暖的燈火。

離別的日子很快到來。眼看快過年了，九月得回大姨家準備過年。按照習俗，要等大年初二，大姨一家人來拜年時，九月才能再跟著一起來。畢竟已經上大學成年了，不能還像高中時一樣住在外婆家，免得招來閑話。這幾天，外婆和小舅娘一直在準備年貨，灌香腸、做豆腐、炸丸子，院子里彌漫著濃濃的年味。

在外婆家的每一天，都像冬日里的暖陽，溫暖著她的心。這些珍貴的時光，這些濃濃的親情，都將成為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如同窖藏的美酒，愈久彌香。她知道，無論走得多遠，外婆家永遠是她最溫暖的港灣，是她心靈的歸宿。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