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著高陽,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高陽不是在辱圣,是在拆他們這些靠注疏吃飯的人的根基!
他環顧四周,看到不少年輕學子眼中閃爍的光芒,心中警鈴大作,卻又有一股無力感。
眼下,誰能上去堵住高陽的嘴?
高陽盯著王邈,聲音如悶雷般響起。
“孔圣人之所以被譽為圣,究竟是行走天下,自身窮苦,顛沛流離,卻依舊勸君王施行仁政,著書論語,還是因為讀了二程的一物一理,亦或者是朱子的存天理,滅人欲?”
“嘶!”
王邈聞,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臺下一眾大儒,也皆是倒抽一口涼氣。
高陽這話,不亞于倒反天罡!
“答案,其實很清晰了。”
“何為圣人之道?”
“圣賢,從來不是注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荀子說性惡,著書立說,但高某想問,他救過多少流民?做了什么大善事?二程說格物,窮究天理,他可曾下過田地,種出幾株能活人性命的糧食?讓天下粟米增產幾斗?”
“昔日,高某信了,對著竹子格了七天,格出了竹子有節,累倒了也不知其理何在!”
“朱子說存天理,滅人欲,道貌岸然,這就更可笑了!”
高陽眼神銳利,如天上的鷹隼,高聲道,“天下五百年,貪官何時杜絕過?大乾太祖時期,那更是對貪官深惡痛絕,剝皮萱草,貪三十兩則斬,可結果呢?”
“殺了上萬貪官,殺的都無人可用,沒有人愿意為官了,還是屢見不鮮!”
“王公,你說他們是承前啟后的大儒,我高陽或可認同,但他們連圣的邊都沒摸到,憑什么被你尊為圣?”
轟!
此一出,王邈眼睛都紅了。
“你……你胡說!”
王邈終于嘶吼出聲,拼命反駁,“他們……他們開宗立派,讓圣學流傳,此事,功在千秋!”
“流傳?”
“哈哈哈!”
高陽大笑,笑聲里滿是不屑和悲涼,“那高某又問了,這流傳下來的,究竟是讓百姓吃飽穿暖的法子,還是你們用來爭名奪利,黨同伐異的注疏?是讓天下太平的辦法,還是你們高高在上、指責他人不合禮法的借口?”
“王公,睜大你的眼睛看看!”
高陽伸出手指,指著臺下因寒風有些蜷縮的寒門學子,指著那些瘦骨嶙峋的貧苦百姓!
“王公,你看到了什么?”
“他們像不像那些在田間地頭,彎著腰、駝著背,頂著烈日狂風,從土里艱難刨食的民,像不像那些在市井巷陌,起早貪黑、奔波勞碌,只為換取一日三餐溫飽的民,像不像那些在邊關塞外,浴血奮戰、馬革裹尸,為我大乾守護國門的民?!”
“他們,像不像你們天天掛在嘴邊,寫在書里的民!”
“他們手上有厚繭,肩頭有重擔,眼中有對生活的渴望,也有被歲月磨蝕的疲憊!”
“可你們這些高居廟堂、手握書卷的大儒,可曾真正低下頭,彎下腰,仔細看過他們碗里究竟吃的什么,身上到底穿的什么,可曾聽過他們的哀哭與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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