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這話一出,臺下有老儒再也撐不住,“噗”地又噴了口血,癱軟在地,被身邊人手忙腳亂地扶住時,嘴里還喃喃著:“歪理……惑眾……全是歪理……”
可更多的年輕學子,尤其是那些出身平凡的學子,卻悄悄地、越來越挺直了腰板,他們的眼睛越來越亮,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們忽然覺得,高陽的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們心中某些被壓抑許久的疑惑。
這些話,比他們背了十年仍覺晦澀拗口的注疏,更真切,更像“人話”!
李長河沉默了。
張承沉默了。
哪怕是蕭晴,廣陵王等人,也集體沉默了。
高陽殺瘋了,他絲毫不給王邈喘息之機,步步緊逼,字句如刀。
“王公說他們開宗立派,讓圣學永傳,那高某還想問你一句,《論語》全文才多少字?你們注了五百年,注明白了嗎?”
“還得多久?”
“千年?”
“萬年?”
王邈臉色發白,身子發顫。
他趔趄后退幾步。
但他退幾步,高陽就上前幾步。
“王公,回答我!”
“為什么注疏堆起來比人還高,道理卻越講越糊涂?為什么派系門戶越分越多,學術爭端卻越演越烈?”
王邈抬頭,看著咄咄逼人的高陽。
他眼神化為一抹茫然,甚至有種要轉身逃跑的沖動。
這問題,他答不出來。
他窮盡一生所學,也答不上來!
該死的小喬,豎子,惡賊,天殺的猢猻,爾不是人,爾祖宗十八代,竟把老夫架在了這!
“王公答不出來?好!那我來告訴你!”
“因為孔圣已死!”
“因為死無對證,誰說誰有理!”
“這就像科舉考題,出題人死了,題目留下了,是對是錯,怎么解讀,誰說了算?你們這些后世大儒說了算,你們可以隨意詮釋,順你們者,便是正統,逆你們者,便是異端,便可群起而攻之!”
“可圣人之道,真有那么復雜嗎?需要皓首窮經,需要絞盡腦汁,需要分出個三六九等嗎?”
高陽伸出手,一邊直視著王邈,一邊再次指向臺下那些衣衫樸素的百姓和寒門學子。
“看看他們!”
“他們的衣服破不破?他們的臉色黃不黃?他們的手掌粗糙不粗糙?他們的眼里除了溫順,還有沒有被生活磨礪出的堅韌,還有沒有對更好的日子的渴望?!”
“這些,你們看不見嗎?!”
“天下百姓疾苦,民生多艱,這世上餓殍、凍骨、冤屈、不公……這些你們是看不見,還是視而不見?!”
高陽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震得每個人耳膜發麻,心旌搖動。
“圣人之道,何其簡單!”
“哪怕是一一行,心存善念,伸手救了一個人,那就是圣人之道,身體力行,去做了,那就是知行合一!”
“在我看來,我大乾百姓,人人皆可為圣!這不是我高陽說的,是孔圣人“有教無類”說的,是孟子“人皆可以為堯舜”說的!”
“仁’這個字,需要多高的權勢嗎?‘愛’這個字,需要多大的功名嗎?‘孝’、‘悌’、‘忠’、‘信’,哪一個需要先讀通《四書章句集注》才能知其意,再去做?”
嘩啦啦!
一陣大風吹來,吹動他們身上的長衣,吹的嘩啦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