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王朝,承平四年,冬。
慈元殿的梅樹早已枯敗,一如梅后此刻的心境。
自從被下達了禁足令之后,她便如同那深閨之中的女子一般,終日里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沒有了往日的妝容打扮,也不去理會外界所發生的任何事情。
此時此刻,陪伴著她度過這漫長時光的,就只有她手中握著的那一串佛珠罷了。
那串佛珠看上去頗為古樸典雅,上面雕刻著精美的紋路和圖案。
而她則每天都會將其拿出來細細地撫摸、把玩一番,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讓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下來,并以此來打發那些無法入眠的夜晚。
如今的她已經徹底放棄了掙扎與反抗,既不爭強好勝,亦不抱怨命運不公。
她就這樣默默地等待著,期待著那個最終結果的到來……
然而,當宮人悄悄帶來消息――新帝已定下寶珠公主與鎮國公府世子林羽的婚約,待公主及笄后便行大禮――她終于坐不住了。
“林羽……林羽!”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指尖發顫,“他有兵權,有威望,是帝王最穩妥的選擇……可蓉兒呢?她可愿意?她可知道,這婚姻,是一道鎖鏈,不是姻緣?”
她想起自己年少時,母親含淚叮囑:“女子一生,能得良人,勝過鳳冠霞帔。”
可她終究沒得良人,只得了權謀與孤寂。
她不能讓女兒重蹈覆轍。
她連夜寫下密信,字字泣血:“珠兒尚幼,婚事豈可輕定?林羽雖佳,然非她心所屬。求陛下念父女之情,容她擇一真心相待之人,莫讓江山成了囚籠。”
她將信藏于香囊,命心腹老宮人悄悄送出,務必要交到君凌手中。
三日后,老宮人被侍衛押回,臉上帶傷,衣衫凌亂。
她跪在慈元殿外,哭訴道:“陛下……陛下看了信,命人將老奴杖責二十,說……說后宮不得干政,再有傳信者,殺無赦。”
梅后聞,如遭雷擊,跌坐于地。
她望著空蕩的宮殿,忽然笑了,笑中帶淚:“我這一生,爭權、弄術、害人、自保……到頭來,連為女兒求一面,都不行了嗎?”
可她不甘心。
她拆下頭上唯一一支白玉簪,將發絲纏繞其上,又取出貼身佩戴多年的平安符――那是她出嫁那日,母親所贈,上繡“平安順遂”四字,早已泛黃。
她將簪子與符一同封入錦囊,再命一名小太監冒險送出,只求君凌看在往日情分,見她一面,就一面。
“就說……就說,我只想為女兒點一盞燈,求個平安。”
這一次,君凌終于動容。
夜半三更,慈元殿外無風無雪,卻冷得刺骨。
宮門輕啟,一道玄色身影悄然入內,未帶侍從,未著龍袍,只披一件素色大氅,步履沉緩,如踏舊夢。
梅后正在佛前跪拜,聽見腳步聲,緩緩回頭。
四目相對,十年恩怨,盡在無中。
她未施粉黛,面容憔悴,眼中卻仍有昔日風華。她緩緩起身,行禮,聲音輕得像雪落:“陛下……終于肯見我了。”
君凌立于殿中,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枚平安符上,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