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凌抬眼,眸色如鐵:“朕先裁自己用度。自今日起,朕一日兩餐,每餐不過四簋。后宮妃嬪,有愿回家者,賜銀百兩,永不選秀。”
史官在側,筆落有聲,墨透紙背。
七月廿九,京師暴雨。
寶珠公主披斗篷,踩著水洼跑向御書房。
她正是貓狗都嫌的年紀,卻最黏皇帝父親。
御書房外,內侍攔她:“陛下通宵未眠……”
話音未落,里頭傳出清朗聲音:“讓蓉兒進來。”
案上奏折堆成小山,君凌卻騰出一角,擺好《論語》與一碟糖霜山楂。
寶珠翻個白眼:“又是‘子曰’,又是山楂,父皇打算酸死我?”
君凌笑,拿朱筆點她額頭:“酸才記得牢。今日背哪一段?”
寶珠托腮:“背‘士不可以不弘毅’,可我總想,若士連飯都吃不飽,還弘得了毅么?”
君凌愣住,半晌,將她抱坐膝上:“那咱們就讓他們吃飽。”
他取一張邊軍塘報,上面畫著北境新修的壕溝、發放的谷種。
寶珠一字一句讀,眼睛亮成星子。
“原來父皇在干這么大的事!”
“不是偷偷,是咱們一起。”
他握住她小手,在奏折空白處寫:
“愿我北境,冬有棉、夏有糧,稚子有書讀,老馬歸故鄉。”
寶珠在后面添一行稚氣小楷:“蓉兒也要去。”
八月初五,京師燥熱。
君凌在乾清門聽政,從卯至未,水米未進。退朝時,步履踉蹌,卻徑直去御書房――寶珠今日學《木蘭辭》。
小姑娘背得磕磕巴巴,把“朔氣傳金柝”念成“朔氣傳金拆”。
君凌不糾正,只拿兩塊檀木,輕敲節奏,教她感受寒夜更鼓。
敲到“將軍百戰死”,他聲音低下去。
寶珠察覺到父親的異樣,停下背誦,奶聲奶氣地問:“父皇,將軍為什么會死呀?”
君凌回過神,輕撫著她的頭,說:“因為戰爭很殘酷,將軍要保護百姓,就要去和敵人戰斗,就可能會犧牲。”
寶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接著背:“壯士十年歸。”
背完后,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君凌,“父皇,木蘭回來了,將軍也會回來嗎?”
君凌心中一陣感慨,說:“只要我們努力,讓北境安寧,將軍們都會平安歸來。”
這時,內侍匆匆進來,呈上一封急報。君凌展開一看,臉色微變,原來北境又有小股胡騎騷擾。
他放下急報,對寶珠說:“蓉兒,父皇要去處理些事情,你乖乖在這兒看書。”
寶珠懂事地點點頭,君凌起身,大步邁向御書房外。
他知道,前方還有諸多艱難等著他,但為了那片疆土和百姓,他會像那些將軍一樣,勇往直前,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安寧。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