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何衍,是此次的欽差大臣,特地宣傳圣上的旨意。”紫星魚帶的流蘇被汗水浸透,他的聲音被烈日烤的沙啞,像鈍刀割過粗糲的沙。
“何大人,溫嶺,大老遠來我這西北苦寒之地,所為何事啊?”信德王漫不經心地問道,目光在溫嶺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何衍深吸一口氣,雙手捧著圣旨,朗聲道:“王爺,圣上有旨,將鎮撫司劃予太子殿下。”
信德王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哦?這旨意下得倒是突然。”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溫嶺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嶺,你說說,圣上這是何意?”
溫嶺漲紅了臉,剛要開口,何衍搶先道:“王爺,圣上此舉也是為了大局著想。”
信德王冷笑一聲,“大局?我倒要好好想想這‘大局’究竟是什么。”
斬馬刀的刀柄被太陽烤得滾燙,汗水順著他的眉骨滾進眼角,辣的生疼,他卻連臉皮眨都不眨。
接著,他抬起手,用刀尖挑起詔書一角,黃綾被烈日蒸的發脆,“啪”的一聲裂開了一道焦口。
君昭的聲音混著熱浪,低沉而沙啞,像遠處滾動的悶雷,“何大人應該也清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溫嶺抬眼,汗水順著他的睫毛滴進眼眶,模糊一片,他微微眨了眨眼,卻看清楚君昭的每一個細節――曬裂的唇角,緊繃的下頜,頸側的青筋暴起如蚯蚓,鎖骨處的汗水凝成細小的顆粒。
他和長安城中那副養尊處優的懶散樣子有些不同了,此時倒真有點像將軍的樣子了。
信德王忽然一甩袖子,青氅衣因動作過猛而撕裂,裂帛聲短促,像一聲悶哼。君昭的斬馬刀緩緩下移,刀尖指向何衍的眉心,刀光與日光交織,刺得溫嶺瞇起了眼。
“你可知道撤了我的勢力意味著什么?西北面臨守不住的風險,你擔得起國破山亡的風險嗎?”君昭的聲音猛而烈,何衍像是感覺喝了烈酒一般灼熱,燒的胃疼。
“信德王,閑王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曉,他什么下場你也明白,圣上有疑心,這在所難免,你若想讓他放心,免得將來功高震主,舍了一點兵力,也是以退為進。”何衍好心勸說,接著道,“這事也不急。本官還沒有來過西北,正好欣賞一下這邊的風景,就先在驛站住下了。”
何衍一行人離開時,溫嶺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那兒的孤狼。
日頭西斜,熱浪漸退。
君昭的背影被拉得很長,像一道孤獨的刀痕,他手中的斬馬刀“當啷”一聲歸鞘,卻不見有任何一絲退縮。
溫嶺回到驛站后,心中滿是對信德王的擔憂。此次出行他是萬萬沒有料到的,至于為什么會選出他來,他也有所猜測,想必圣上以為,信德王還會念著他們之前的舊日情意。
他趁著夜色,避開眾人,偷偷來到信德王的營帳。
營帳中,信德王正對著地圖沉思,聽到動靜,抬頭看到是溫嶺,眼中閃過一絲意外與意料之中。
“你不該來的。”信德王輕聲說道。
“我放心不下,”溫嶺走上前,“何大人說的也有道理,你不妨先應下,再從長計議。”
信德王冷笑,“我豈會不知圣上的疑心,但這西北是我拼死守護之地,我怎能輕易放棄鎮撫司。若是我一再退讓,等到我軍權旁落之時,便是狡兔死,走狗烹。”
溫嶺握住他的袖子,“我知道你的抱負,可如今形勢所迫,先穩住圣上,再尋機會。”
信德王扯開袖子,道,“你不該來這兒的,再扯進這些政治斗爭里,我也保不住你!”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