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酒精在血液里快速蔓延,那些被林凡壓在心底的記憶,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
寢室里其他幾個戰友的青澀面孔,一個接一個浮現在眼前。
六子總是低著頭,說話時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陽子總把未婚妻的照片揣在兜里,一有空就掏出來傻樂。
還有胖子,總愛搶他們的零食,卻在訓練時偷偷幫他們扛裝備。
……
老黑也紅了眼眶,酒勁讓他的情緒徹底失控。
他再次攬住林凡的肩膀,力道比剛才更重,聲音里帶著哽咽,卻還在笑著:“凡子,你還記得不?咱幾個兄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六子那小子,害羞得跟個娘們兒似的,跟我們說句話都臉紅!”
林凡靠在椅背上,仰頭哈哈大笑,笑聲里卻帶著說不出的酸澀:“哪能不記得!那小子皮膚還特別白,我當時還跟你們開玩笑,說他是不是女扮男裝混進部隊的!”
兩人你一我一語,笑得前仰后合,酒杯里的酒又添了好幾輪。
可笑著笑著,老黑的聲音突然頓住,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咧了咧嘴,像是想繼續笑,眼眶卻先紅了:“可誰能想到……這六子看著軟乎乎的,上了戰場卻比誰都拼命。”
“第一次戰役的時候,他沖在最前面,然后……然后就第一個倒下了,哈哈,你說可笑不可笑?”
林凡也跟著仰頭大笑,笑聲在餐廳里回蕩,卻比哭還要難聽:“可笑!太可笑了!”
可笑著笑著,眼淚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滑了下來,砸在酒杯里,濺起細小的漣漪。
老黑抹了把臉,想把眼淚擦掉,可越擦越多。
他又端起一杯酒,一口悶了下去,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浸濕了衣襟。
說到這兒,林凡的笑聲突然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眶更紅了:“還有胖子……老黑,你還記得不?那家伙總愛搶我們的零食,每次訓練完,他的背包里總能摸出各種吃的,卻偏偏最饞薯片,說那玩意兒脆生生的,嚼著解乏。”
老黑一聽到胖子兩個字,身體猛地一震,隨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靠在椅背上,眼淚流得更兇了:“咋能不記得!那小子胃大,總喊餓,每次出任務前,都得揣兩包薯片在懷里,說要是犧牲了,也得做個飽死鬼。”
“老黑,你還記得不?那次在雪山的山腳下,我們被那困了三天三夜,水和糧食都快斷了,胖子揣在懷里的最后一包薯片,硬是沒舍得吃,分著給我們每個人嘗了一口。”
林凡的聲音帶著顫抖,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個胖乎乎的身影,在寒風里縮著脖子,把薯片掰成小塊,往他們手里塞。
老黑哽咽著點頭,像是怕打斷這份回憶:“記得……最后……他渾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手還往懷里摸,嘴里還念叨著……念叨著,我還沒吃夠薯片……想再吃一包番茄味的……”
“哈哈!”
林凡突然大笑起來,笑得肩膀都在抖,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酒杯里:“你說他傻不傻!都那樣了,還想著薯片!我當時還罵他,說等出去了,我給你買一箱子,讓你吃到吐!”
“可不是嘛!”
老黑也跟著笑,笑聲里滿是撕心裂肺的痛:“可他沒等到……沒等到吃那箱子薯片……”
兩人你一我一語,笑著笑著,眼淚卻越流越多,像是要把這些年積壓在心底的思念和傷痛,全都隨著眼淚傾瀉出來。
“凡子,你還記得陽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