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亞輕輕踩了踩腳下的雪地,牛皮靴底擠壓著晶瑩的雪殼,發出沙沙的輕響,低頭看去,林間的雪原宛如一面不染纖塵的鏡面,趁著破曉時分的微光,仿佛竟連他的面容都能照得分明。
此處地處第9臨時哨站以北,算算距離,那場葬送了兩名巨人初代的遭遇戰爆發之處應當就在附近,可在人類與巨人多次調查無果之后,兩方反而保持了相當的默契,將這片漩渦中心空了出來,以免繼續爆發不必要的流血。
都說新巨人們只是一群狂暴嗜血的野獸,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文明”的屬性就像雨后石縫里滋生的真菌,無可抑制地從他們賴以為生的野蠻與暴力中生長出來,上始于卡列琉斯,下至于最底層的低等巨人,他們身上的部落習氣正變得越來越少,反而愈發像一個真正的新生文明。
假如這座新近崛起的王庭賴以存續的方式不是扭曲他族的生長路徑,異化其他生靈來增加人口,假如他們不曾對北境人犯下那些觸目驚心的累累血債,假如卡列琉斯與他相遇的時間再早一點.
路西亞也曾這樣幻想過,是否這樣,他們便不必刀劍相向?
是否北伐軍、索爾風暴軍與薩米爾騎士們的熱血便不必拋灑在這片冰冷的土地上,那位巨人王也能與其他始祖和初代們一起,與他一道復刻當年交界地萬族劍鋒共指邪神的壯舉,在未來那場注定到來的人神之戰中拔刀斬向無上意志?
每每想到最后,他也只能嘲笑自己異想天開。
他雖不認同“攘外必先安內”之流的說法,也希望向當年天空城結盟永恒之都一樣,團結交界地一切可能被團結的力量,卻也不得不承認,自上一次禁忌之戰結束歷時千載,那些曾經并肩作戰的人們早已分道揚鑣,其中一部分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迷失太遠了。
戰至此刻,雙方手上都沾滿了彼此的鮮血,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鼓起最后一絲力氣,將匕首捅進對方的心臟。
只有活下來的人,才配決定凡世的未來。
他相信,從絕地封印拔地而起的那一刻開始,卡列琉斯就抱著與他一模一樣的想法,故而他們明明互相敬重乃至激賞,卻又不得不一次次殊死相殺。
如今看來,這最后一次決戰的先機,就要應在腳下這片無聲吞噬了兩名初代巨人的神秘土地上。
路西亞將精神視界無聲擴張到最大,同時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最低,整個人幾乎像是融入了夜末晨初倏忽而逝的輕風,事無巨細地感知著方圓千米以內一切風吹草動。
他可以確定,無論是擊殺兩名初代的神秘勢力也好,之前突兀消失在極北冰原上的鎮守府及圣堂殘部也罷,包括突然和卡特佩拉失聯的奧莉薇亞等人他們之所以能夠躲過北伐軍和巨人第四軍團的反復探查,唯一的可能就是躲入了某種極為精巧的空間結界。
這么判斷的理由很簡單,這群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只可能是被傳走了,而最近的空間傳送門坐落于一千六百公里外的奧緹那,且因絕地封印暫時失去了效用。
至于隔著封印把人憑空傳到北境之外這樣的事情,除非執掌時空法則的父親親至,否則絕無可能。
那么人就一定還在北境之內,并且利用某種空間結界遁入了某片與外界隔絕的地域。
而在北境,最可能的答案就是那條深埋地下的熔爐地脈。
如此一來問題就很清楚了,北伐軍、巨人王庭、神秘勢力,三方爭來爭去爭的就是地脈的控制權。
巨人們要靠熔爐之力維系絕地封印、批量生產同族、堆高頂層戰力,他則要截斷巨人的盧恩源,再設法沿地脈將外界援兵引入北境,一戰蕩平星隕峰墓地。
而那群到現在還沒露臉的神秘勢力,所謀之物無非也是這股除黃金樹之外最多最強的盧恩,單是其中一部分就堆出了一位巨人王加十位始祖,若是灌到那些自身之路走到盡頭的高階英雄體內,無異于再造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