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收手吧。”
清冷如碎玉擊冰的聲音穿透震顫的神殿,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驟然隔絕了殿內翻涌的海水戾氣。
殿門緩緩推開,雅典娜的身影逆光而立,星紋戰甲在晨光中流轉著銀藍色的光暈,每一片甲葉都鑲嵌著細碎的星子,隨著她的步履輕響,星芒在神殿的震顫中微微閃爍,宛如將整片夜空披在了身上。
她手中捧著一卷泛黃的神諭,橄欖枝青翠欲滴,纏繞著卷軸的絲帶隨風輕拂,帶著奧林匹斯山特有的神圣氣息,卻也掩不住那不容侵犯的威嚴。
“宙斯剛在奧林匹斯山頂降下雷霆,”她一步步走近,聲音平靜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罰你禁足千年,去冥河與黃河的交匯處重鑄結界,否則,便收回你掌控海水的神力。”
波塞冬僵立在神殿中央,珊瑚雕琢的地面在他腳下微微龜裂,海水從裂縫中汩汩滲出,卻在觸及雅典娜周身星芒時悄然退去。
他死死盯著神諭上的燙金文字,那些文字由宙斯的神力凝結而成,字字如燃著的烈焰,灼燒著他的眼睛,更炙烤著他的心神。三叉戟在他手中劇烈顫抖,冰冷的金屬桿身傳來陣陣嗡鳴,仿佛也在畏懼那神諭中的懲罰。
“哐當――”
沉重的三叉戟脫手落地,戟尖帶著千鈞之力插進珊瑚地面,濺起細碎的石屑,卻沒能激起半點水花。
神殿內的海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機,凝滯在原地,泛著死氣沉沉的墨藍色。波塞冬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曾翻江倒海、執掌四海的手掌,此刻竟微微顫抖。
他怎會不知這懲罰背后的深意?上次諸神之戰,奧林匹斯山的神力本就大損,諸神各自休養生息,才勉強維持著神界的威嚴。
可這次,因凱恩斯之死,他損失了最得力的臂膀,更重要的是,玄珠被毀――那枚蘊含著東方玄力、本可助他窺探東方地界的寶珠,竟被玄門之人毀于一旦。這一損,足以讓海神一脈倒退百年,百年內,他再無爭奪神界權柄的資本。
更讓他心悸的是,玄門那道突如其來的金光。那光芒純凈而霸道,竟能斬斷神與信徒的聯系,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東方那塊土地,將永遠成為奧林匹斯山的禁地,他們再也無法染指分毫。那里的信徒,將只信奉玄門,只敬畏東方的力量,而奧林匹斯山的神諭,在那里將毫無用處。
“花國……玄門……”
波塞冬低吼出聲,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他金色的瞳孔里翻涌著暴怒與不甘,可深處,卻第一次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恐懼。
那是一種對未知力量的忌憚,一種對失控局面的恐慌。他胸前的傷口還在不斷滲出金色的神血,那是被玄門金光所傷,神血滴落在地面上,慢慢流淌,宛如一條蜿蜒的金色小蛇。
神血在珊瑚地面上漸漸匯聚,竟凝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敗”字。就在此時,一陣海風吹進神殿,帶著咸濕的氣息,那“敗”字被海風一吹,瞬間化作金色的粉末,在神殿的陰影里打著旋,緩緩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可那失敗的烙印,卻深深刻進了波塞冬的心底。
雅典娜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又被冰冷的神性掩蓋。“兄長,遵旨吧。”她轉身離去,星紋戰甲的星芒漸漸消失在殿外,只留下那句帶著警示的話語,在空曠的神殿里回蕩:“玄門之人,不好招惹。”
黎明時分的黃河大堤,晨霧像一層薄薄的輕紗,籠罩著寬闊的河面。霧靄朦朧中,黃河水靜靜流淌,帶著泥沙的厚重,發出低沉的嗚咽,像是大地的呼吸。遠處的貨輪鳴笛駛過,笛聲悠長而洪亮,在霧中慢慢擴散,帶著種悠遠的寧靜,打破了清晨的沉寂。
林墨蹲在堤岸邊緣,指尖輕輕劃過水面。河水微涼,帶著泥土的清新氣息,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驅散了昨夜大戰后的疲憊。他望著水面上漂浮的微光,那是鎮魂玉最后的余溫。昨夜,正是這枚鎮魂玉,在關鍵時刻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助他和師父擊退了凱恩斯的殘部,毀掉了玄珠。
此刻,鎮魂玉的光芒漸漸隱入水底,只在河面留下一圈淡淡的金暈,像月亮的影子,溫柔而靜謐。林墨微微出神,腦海中閃過昨夜的激戰:玄珠破碎時的強光,凱恩斯嘶吼的嘴臉,師父揮灑符咒時的決絕,還有那三名犧牲的玄門弟子――他們是潛伏在市井的老人,為了追蹤冥河氣息,最終與水鬼兵同歸于盡,尸骨都融進了黃河泥沙里。
想到這里,林墨的眼眶微微發紅,指尖的水涼也驅不散心底的溫熱與沉重。
“嘗嘗吧,是王婆特意送來的。”
清玄真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溫和的笑意。林墨回頭,只見師父身著灰色道袍,須發皆白,臉上帶著淡淡的疲憊,卻依舊精神矍鑠。他手里拿著塊用新鮮荷葉包著的米糕,荷葉上還沾著些晶瑩的露水,顯然是剛從田里采摘而來。
清玄真人將米糕遞過去,荷葉的清香混著米糕的甜香,在晨霧中彌漫開來,格外誘人。“王婆說,知道你昨夜辛苦了,凌晨三點就起來蒸了,特意給你補補元氣。”
林墨接過米糕,入手溫熱。他輕輕咬了一口,軟糯的米糕在舌尖化開,里面夾著的蜜棗甜而不膩,暖意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驅散了所有的寒涼與疲憊。這味道,像極了小時候在玄都道院,師父在重陽節那天遞給自己的那塊重陽糕,同樣的香甜,同樣的溫暖。
“謝謝師父。”他輕聲說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清玄真人在他身邊蹲下,望著河面的晨霧,輕輕嘆了口氣:“那三名弟子,都是好樣的。”他的聲音帶著惋惜,“他們潛伏多年,就是為了探查奧林匹斯山的動向,如今雖以身殉道,卻也為我們爭取了關鍵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