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健的青馬張牙舞爪,身軀不斷拉長。只聽得一聲雷響,云氣聚斂,兩條蛟龍裹挾著云氣,拉著云車破空而去。
馬車中的宮夢弼早已經變回原本的模樣。馬車的車簾仿佛是連接著兩個世界的奇異門戶,掀開簾子走出,他就會變成“沈家妹妹”,再折返回來,從簾子外鉆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宮夢弼了。
盡管純靜姝跟著宮夢弼往返馬車,卻始終不知道他是在哪個時間點完成的變化,她似乎是看見了,但卻毫無所覺,一切都很自然。
盡管宮夢弼是一等一的幻術宗師,但這也沒有辦法撼動純靜姝一絲一毫的心神,因為她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后怕和驚駭中。
“你做了什么?”純靜姝牙關打顫,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緩過神來,將自己從恐慌中勉強抽離,看向宮夢弼的眼神充滿了不解,又帶著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
宮夢弼微微抬眼看向她,她便心中一顫,開始反思自己的語氣是否帶著不適宜的強硬,連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使者為何要如此施為?秦氏供奉著天師神位,又可借天師符運法,可見確為天師親眷。使者這樣做,不是得罪了常天師嗎?”
“你害怕常天師?”宮夢弼問道。
“那可是天師!”
宮夢弼笑了起來,道:“我領的是天府敕命,又不是他常天師的符命。那秦氏濫用道法咎由自取,我已經為他保全了顏面,怎么能說我得罪了他?”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純靜姝低聲道,“那秦氏是天師傳人,你只需放她一馬,甚至小懲大誡,就能賣常天師一個好,又何必非要鬧到人死道消?”
“我當然知道你在說什么,能賣天府真君一個面子,日后若有所求,也總有幾分情面。但千好萬好,只有一點不好。我領這魔考使者的職位,魔考才是我持身所在。違背了自己的立場,這就不是一個面子的事情了。”
宮夢弼眼中露出幾分促狹:“再說,這不正是舉霞司各位同僚所樂見的嗎?怎么,你不知道?”
純靜姝心中生出一股惡寒。
在這件事情上,純靜姝只是略有所覺,她也只是盤上的一顆棋子,并不知道是否藏著什么計劃和陷阱,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卷入其中。
純靜姝心中生出彷徨,亦生出前路未卜之感。
“若真如宮明甫所,這本就是針對他的計劃,那他還為什么還鉆進這圈套里?那些叔伯主母們知道這野狐膽大包天,當著常天師的面就敢打殺了他的親眷嗎?”
純靜姝腦袋昏昏,不敢再多說,只能擠出一個笑來:“使者多想了,都是舉霞司的同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莫要多心。”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宮夢弼似乎在咀嚼這幾個字,他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只盼著他們真的理解什么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什么?”純靜姝沒有聽清。
宮夢弼只是笑笑,道:“再去尋張道人吧。”
金冊上記載著三個要經受魔考的修行人,其中秦氏的判詞已經出了,更是咎由自取,根基盡散,性命也不久了。按照日子遠近,就該輪到這位張道人了。
宮夢弼曾令蘇真真調查張道人的底細,但什么蘇真真什么也沒有查出來。
純靜姝心中思緒翻滾著,只期望張道人不是個什么有大來頭的人。她又忍不住埋怨蘇真真,也不給她透露些什么消息。
循著金冊指引,蛟車一路穿山入水,最終落在紫云山中。正逢晴日,映得群峰頂上紫氣橫生,千年古松在云帶中吐出一片翠色,別有一番靈秀。
宮夢弼道:“看來這位張道士是小隱于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