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日晚、密靄生深樹。
暮歸的鴉鳴在林中響起,晚風吹著煙靄浮動,殘陽鮮血一般流淌。
宮夢弼在狐舍中抬起頭來,看向那暮靄沉沉處,風里傳來的鳥鳴高呼:
“悲呼!悲呼!”
“悲呼!悲呼!”
宮夢弼眼皮直跳,神色漸漸冷了下去。
“自古多情皆枉然,背信棄義享榮華。”
鳥聲哀鳴著,嗚咽著,仿佛豺狼虎豹在山中嘶吼著。
晚風由小變大,帶著血腥氣呼嘯而至。
“笑里刀剮皮割肉,綿里針剔髓挑筋。”
“斷狐頭、俸海疑砩掀ぃ崳銥謚兄欏!
“悲呼!悲呼!”
“裸露胭脂骨,密縫軟金裘。”
“何生尾參身?胡為逐紅塵?”
“悲呼!”
林中霧靄化作遮天云帳,殘陽如血映得一片幽紅。
狐子院的狐子們都察覺到異常,紛紛探出頭來看,見著霧裹殘陽的景象,不似人間,仿佛陰曹地府一般。
宮夢弼從狐子院中走出來,白紗中單,外罩紅衫,就見那從狐貍坡中道涌出黃煙,一個個狐形的幻影在黃煙中起伏,血淋淋一片,看不清頭爪。
“悲呼!”
只聽著歸巢之鳥鳴叫不休,卻聽不見狐鳴啾啾。
從黃煙中走出一個穿著白衣的狐貍,撲在宮夢弼面前,拜求道:“宮先生,請為我濠州狐子院報此血仇!”
宮夢弼心中抽痛,道:“安息去吧,我會親自去濠州處置此事。”
黃煙之中,狐鬼叩首,一拜之下,黃塵散去,煙氣裊裊。
只有一只烏鴉振翅而來,被宮夢弼伸手接住,便停在他的手臂上。
這烏鴉看向宮夢弼,道:“宮先生,青瑤仙子命我傳話:毒殺狐仙、屠戮狐子,當有速報!”
起初說話,這烏鴉還是沙啞老生,等到傳青瑤仙子的話,便脆如青衣,與青瑤仙子一模一樣。
宮夢弼與那烏鴉側過的眼眸對視,道:“不顯報應,何以祭祀狐鬼在天之靈!”
那烏鴉嘎嘎大叫,蹬著宮夢弼的手臂振翅而起,高呼一聲“悲哉!”便消失在密林中之中。
濃霧暗淡下去,太陽業已西沉。
融化的赤色流淌在云霞里,凝固成一條血色的河。
五鬼匆匆趕來,察覺到宮夢弼的沉凝的心緒,便拜倒在地,道:“主公,屬下來遲,不知發生何事?”
宮夢弼沉默了片刻,道:“死生之事罷了,我已見得多了。”說著話,就已經調頭向狐子院中走去。
五鬼面面相覷,腳步匆匆地追過去,卻始終趕不上。
等追到狐舍,只見得門窗緊閉,里面傳來噼里啪啦的響聲。
掌燈使者也從門縫里擠出來,碾平了的肉餅被青先生提溜起來,小聲問道:“脂鬼,里面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