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唐挽湊到唐祖母的床邊。
銀白發鬢的老婦人仍然沉沉地睡著,不見一絲醒來的跡象。
容晏在唐挽身邊,用一根發釵盤起她的長發。
還沒說些什么,就聽外面腳步聲漸近。
門開了,夜里見過的永亮帶著一個大夫走進來。
他們的聲音都壓得很低:“見過兩位仕女,奴帶了軍醫來給唐老夫人診脈。”
軍醫把了脈,在唐挽期盼的目光中道:“老夫人脈象平穩,但腦中淤血不散,短日里醒不了。”
唐挽眸光黯淡了一分,但很快亮起來:“只要還有希望就好,謝過軍醫了。”
軍醫擔不起她的謝,連連擺手,退到后面。
永亮:“二當家給各位準備了晡食,伺候洗漱的奴婢也在候著了,還請跟我來。”
容晏叫醒還在睡的蕭子曜,三人就跟著永亮走出去。
鄒舜斐給他們安排了三間隱蔽的廂房,就在竹樓的附近。
先走進一處假山后,走過月門,再穿過一段竹林中間的鵝卵石小徑就到了。
城寨里這么幽靜的深處,是大當家留給自己享受的地方,因此用的是當下最好的材料建造的,并非城寨最常用的竹木和石頭。
容晏和唐挽走進其中一間。
蕭子曜要跟進去時被永亮攔下:“蕭小公子,男女有別,請您去這一間。”
蕭子曜癟了癟嘴,唐挽回頭安撫他:“等洗漱完就可以過來了。”
他喜笑顏開,這才走開。
門關上,兩個女奴戰戰兢兢地捧上干凈的華服,“奴伺候兩位仕女更衣。”
華服是尋常世家常見的,但并沒那么繁重,其中一身月白色的更是簡約,偏中性的便于行動。
容晏拿過那套月白色的,他一向不喜別人幫他更衣,唐挽早已習慣了。
于是兩個女奴就專心圍著唐挽。
那身繁瑣的喜服有好幾層,一層層地褪下,換上干凈的直裾,唐挽渾身都輕松了。
走出內屋,就看見容晏已經洗漱好了,剛剛放下錦布。
他把另一個盛著溫水的銅盆抱過來放在妝臺旁,看向唐挽。
唐挽彎起眸子:“姐姐要幫我嗎?”
“是啊。”容晏也笑,他對一旁因為無事可做而緊張的女奴道,“你們去把晡食端進來吧。”
她們松了口氣,連忙走出去。
唐挽跪坐在銅鏡前的席上,容晏捧起她的小臉,小心地抹上用以洗去妝容的草藥水,再打濕一方柔軟的錦巾,一點點擦拭干凈。
粉白的小臉很快素面朝天,天然的清純俏麗,水汪汪的眼眸睜開后就一眨不眨地看著容晏。
“姐姐真好。”她嗓音含笑,在容晏聽來像是含了蜜糖。
他點了點她的額頭,簡簡單單但寫滿了寵溺。
唐挽半瞇起眼睛來,顯然是很習慣他這么做。
容晏低頭看著她,“只對你好。”
唐挽哼笑一聲,往他那邊一倒,就倒在了他肩上。
容晏撩起她的頭發:“梳什么發好呢?”
唐挽:“和姐姐梳一樣的。”
容晏根本沒梳發髻,只是用一根青色的綁帶把頭發束了起來。
這落在任何一位世家夫人眼中恐怕都要挨一頓數落和嫌棄,簡直不倫不類。
但這在容晏身上卻和這一詞不沾邊,反而和簡單的月白直裾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