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以為有劇毒的白瓶里,才是治療傷寒的補藥。”
“因為懦弱心軟,姬瓊羽選錯了,反而陰差陽錯將蠱毒喂給了她最尊敬崇拜的姐姐。”
“也正是你因“癡病”流放邊境,她才終于有了挑起北瑯大梁的魄力,在治國之道上越發刻苦。不過,朕現在想來,她大概是想早日即位,再接回你這個姐姐罷了。”
“前幾日你蠱毒纏身的事傳遍北瑯,她竟然渾渾噩噩地來質問我緣由?嘖。”女帝輕按眉頭,“這蠢丫頭,果然是不成氣候。”
“好了。故事講完了。”
姬重凌微微后仰,一手撐在龍椅邊,她面色逐漸緩和,好似又變回了莊嚴慈愛的姑姑,“令夷,最后的贏家還是你啊。”
聽女帝說完當年的來龍去脈,青黛臉上無怨也無恨,她聞彎唇,平靜地將舌下解毒藥丸吐進手帕里。
青黛笑了笑,道,“陛下智謀深遠,非我輩能及。”
周邊列國群狼環伺,女帝的志向絕非僅在于守土安邦,她更有一統天下之宏愿。
所以,姬重凌要的是一個有野心、強血性的繼承人。
她借姬瓊羽之手,用蠱毒、兩年的瘋癲恥辱、艱辛狼狽的流放,層出不窮的殺手逼出青黛的野心。
她借令夷郡主,用挑撥、打壓和性命威脅逼出姬瓊羽的狠心。
在這場漫長的王儲之爭中,最后站到她面前的人,才是她心中合格的儲君。
青黛緩慢垂眼,突然大力地碾碎了掌心藥丸,“可世間萬事并非皆如陛下所愿。”
“與其說臣女野心不足,倒不如說陛下貪心過甚。”
這話可算直白得冒犯,女帝皺眉,厲聲,“令夷!你做什么?!住手!那是西越皇室進貢的只此一枚的解藥!”
她霍然起身,從青黛手中奪過手帕,沉著臉把藥渣攏在掌心,“姬令夷,你想下半輩子永遠做個瘋子嗎!”
“你是唯一的北瑯儲君!你還要帶領北瑯一統天下,讓北瑯百姓…”
青黛神色溫和,她拱手行禮,身上的月白色長裙卻好似為她裹了層料峭寒意,“托陛下的福,臣女如今方才頓悟,做個無拘的瘋癲癡兒竟是極好。”
“你…”姬重凌拍案怒斥,“你在說什么?”
“你難道要放棄儲君之位不成!”
女帝冕冠上垂落的珠玉劇烈碰撞,她怒目而視,“姬令夷,這幾年間種種,你竟無一點兒怨恨之情?”
她用力指向高處龍椅,“坐上去啊!再把你這個冷血無情的姑姑關進冷宮,架空她的權勢,讓她晚年凄苦而不得善終!”
“姬令夷,你連這點膽子都沒有嗎?”
“陛下。”
青黛雖個性溫良,卻絕不會輕易被他人情緒所累,更不會因外人的作為而動搖或退縮。
面對暴怒的女帝,她靜靜看入女帝眼底,“我為什么要那么做?”
“你…!”女帝以為她是不忍心將血親送入冷宮,冷嗤,“成王敗寇。到這個時候,血緣是最沒用的…”
“唔。”青黛只綰了一根玉簪,長發柔軟垂落肩頭,她低頭沉吟片刻,揚唇,“姑姑,令夷方才說的是…”
“我為什么要放棄儲君之位?”
姬重凌一怔。
青黛從腰間取出一張折成方塊的黃色符紙,她兩指一翻,正中“太平符”三個大字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
“圣靈祠認定的儲君身份,不是陛下的賞賜,這是臣女自己爭來的。”
“北瑯儲君的路,令夷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