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自個兒被小家伙糊了滿臉口水時,于衡遠終于笑不出來了,神色有些微的僵硬,知道他有潔癖的曾長安頓時忍不住大笑,一邊道:“可不是,良辰最喜歡表哥了,每回對表哥總比旁的人不一般,頭一次見面是童子尿,今天是口水,不知道下次還有什么?”
于衡遠只是僵硬了片刻,隨后又恢復一派淡定,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臉,順便將小家伙下巴的口水也擦一擦,道:“知道你見了我心里歡喜,難以抑制,可也得克制,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做這等黏糊之事?”
小家伙根本聽不懂,依舊樂呵呵的趴在他肩上,一臉的癡漢狀,于衡遠無語又得意,懷著中矛盾的心情重新坐下來,準備繼續打牌,宋子恒卻在一旁笑道:“衡遠兄想多了,良辰不過是喜歡與漂亮的人在一塊罷了。”
于衡遠似笑非笑的瞥了宋子恒一眼:“子恒這是嫉妒良辰更喜歡我?”
“這有甚好嫉妒的,相公長得不如您很正常。”蘇婉冷不丁出聲道,“方才良辰還抱著一個女眷的脖子不肯放手呢。”
于衡遠方才還頗有些得意的臉色,頓時又僵硬了,看著自家被小家伙緊緊摟住的脖子,心情未免有些微妙,他自來生得好,比女子也不遑多讓,太后甚喜他的模樣,卻也曾因此被貴妃抓著向圣人進說他有些輕浮,然后被罰抄了整整一千遍的,然而被人當著面說他像女子,這還是頭一遭。
曾長安瞧見他的臉色,已經克制不住的捧腹大笑了,火上澆油的道:“難怪只要表哥抱,不找我們呢,良辰還不到一歲就有這般眼力了,叫人佩服。”
于衡遠遂陰森森的看了曾長安一眼,到底沒把小家伙從自個兒身上扯下來,小家伙于是一臉幸福的趴在“美人”懷里,在于衡遠懷里待了大半個下午,竟然也不哭不鬧,頂多就是時不時涂于衡遠一臉口水,于衡遠脾氣也好,自個兒拿帕子擦干凈了,到后來對小家伙的口水都沒半點反應了——論潔癖患者是如何治愈的。
全程圍觀的蘇婉也不知是該自豪還是該自豪呢,能這樣肆無忌憚涂未來皇帝一臉口水,她兒子也算真的猛士了。
打完了麻將,準備吃飯前,曾長安瞧見宋家幾個大些的男孩仍舊蹲在馬前瞧稀奇,都看一下午了也不見煩,遂走過去,挨個把人抱上馬帶他們跑了一小圈,孩子們如銀鈴的笑聲傳進屋里,惹得原本乖乖待在于衡遠懷里的宋良辰也開始不安分的把頭往外探,于衡遠索性抱著他出去,見他拍著小手一眨不眨盯著馬上的人看的樣子,等曾長安下了馬,于衡遠也一手摟著他,一邊帥氣的躍上馬,宋良辰也是膽子大,半點不知道怕,還樂呵呵的摸了一把馬毛。
宋有福不想耽擱孩子們進學,搬家的第二日,便要送他們去清遠縣,李氏雖然不情不愿,但事關自家唯一兒子的前程,也不敢忤逆了丈夫,只得皺著眉收拾了行李,因著還要在清遠縣租屋子,事比較多,宋小芬丈夫也跟了他們一道去,如此一來一邊帶了孩子們去見山長,另一邊可以先找合適的屋子,不過馬車上行李不好放,這么多人坐著已是擠的,宋小芬便沒跟過去,只是再三叮囑兩個兒子要好好聽舅母的話,認真念書,還要帶好弟弟。張志強與張志榮兄弟兩個,其實比宋家的孩子要沉默許多,也聽話許多,不僅是遺傳了父母的憨厚,想來從小也見了伯母嬸子們對宋小芬的冷嘲熱諷,而他們娘卻不敢回嘴的樣子,才漸漸養成他們怯懦的性格,不過如今比一年前他們剛住到宋家時,已經要好上許多了。
每每見到他們,蘇婉帶孩子的時候總告誡自己也要以身作則,孩子的性格,天生是一部分,卻也會在后天生活中潛移默化的形成。
雖然宋有福他們一早趕去了清遠縣,本是打算當日趕回,入了夜卻也還沒見他們的消息,直到第二日巳時才見到他們回來,倒不是給孩子們辦入學出了問題,而是屋子那頭沒弄好,這才耽誤了一晚,不過一切還算順利。
幸好宋有福早先送孩子們去了書院,兩日后曾長安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地已經瞧好了,讓他們去看看,若覺得合適就直接買下來。宋子恒在當值,便只讓宋有福和蘇老爹他們去看了,要大面積的買地,在城里自然沒合適的地兒,只能到郊外,安遠侯府管家看重的地兒,竟然就在于衡遠的莊子附近,有兩三百畝地,價錢竟然出奇的便宜,手頭盈余的,加上先前從鋪子里提前支,才用一半便將地買下來了,換了地契,直接花錢找了一個葡萄園,叫他們出葡萄苗出人,將這幾百畝地都種好——委實不是宋家財大氣粗,一是他們沒這么多人手,二來四月份了,再有三四個月葡萄成熟,他們總得去周邊個個地兒聯系好,得的葡萄別摘別碰,他們家都收購了,釀葡萄才是重中之重,無奈何只得把能請人做的都叫人弄了。
四月到五六月期間,家里大人忙得熱火朝天,人仰馬翻,小話嘮的宋良辰小朋友開始學說話了——其實他一直都有認真的學說話,只是奈何全是火星語,沒人聽得懂,而現在嘰里呱啦的一堆話中,終于有一兩個字是蘇婉聽著算耳熟的,雖然仍聽不懂他表達的什么意思。
小家伙學會喊娘的時候,蘇婉在給他畫玩具,她有心完善兒童房,打算在里頭給他建個小型游樂園,奈何有些玩意兒九曲八彎,不方便給宋子恒形容,蘇婉只得自己拿起筆來畫,她穿越過來已經幾年了,平時無所事事居多,偶爾也會練一練軟筆,正是有遠見的行為,導致她現在自己拿筆能畫得個七七八八出來,再用圖給宋子恒解釋,他就能畫出完整清晰的圖紙了。
蘇婉執著筆,一絲不茍,沒發現床上原本熟睡的小家伙正睜著大眼睛瞧著她,小胖手掰著腳丫子直往嘴里送,吐了一腳的口水,咧嘴笑了,口水又流滿整個下巴,樂呵呵的開口,喊了聲:“娘……”
其實發聲很不準,然而蘇婉近來一直在教他喊這個字,冷不丁聽到安靜的臥室里響起小孩兒奶糊糊的聲音,蘇婉的心頓時就軟成一片了,因為失神導致筆下墨暈了一塊她也不在乎,隨手擱下筆,快步走向床邊,一把將小家伙抱起來:“你剛剛喊我什么?再喊一遍?”
小家伙樂呵呵的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仍舊是小小的一粒,如珍珠如白玉,粘乎乎的又喊了聲:“良——”
“是娘。”
“良——”
蘇婉反復教了幾遍,小家伙仍在喊“良”,終于放棄,“良”就“良”吧,起碼發音很接近,誰都聽得懂他在喊誰。
宋良辰小朋友于是樂呵呵的摟著蘇婉的脖子,一個勁的喊“良”,蘇婉抱著他心里一陣柔軟,此時聽到這聲軟乎乎的叫喚,只覺得受再多苦都值得了。
母親果然是個偉大的職業,蘇婉一邊想著,一邊興致勃勃的抱著兒子出去跟大伙兒分享心頭的喜悅,只是她的得意在見到小家伙沖個人就喊“良”的時候戛然而止,方才的激動欣喜全是錯覺,她現在恨不得倒提小家伙將他胖揍一頓,她費盡千辛萬苦懷胎十月,痛得死去活來才順利把他生下來,他倒好,見個人就喊娘。把蘇婉氣得!
晚上宋子恒回來,蘇婉仍是一臉的不忿,“快教訓教訓你家宋良辰,居然沖著所有人都喊娘。”
蘇婉的話剛剛落音,床上的小家伙冷不丁做起來,沖著宋子恒笑容燦爛的張口:“娘!”
蘇婉瞪大眼睛,這么字正腔圓的一聲娘,居然是對著娃他爹去的,擺明了欺負人么,果然生個兒子就是上輩子來討債的!蘇婉氣得轉身不想理他。
偏生宋良辰還不自覺,一個勁的沖宋子恒喊娘,有時口齒不清,偶爾一兩聲卻是字正腔圓,宋子恒哭笑不得,顧不上自豪自家兒子學習能力強,還不到一歲就能吐出這么清晰的字來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哄好較真了的娘子。宋子恒把兒子抱起來,放在蘇婉背上,小家伙雖然能惹禍,哄人的本能也是一流的,當然也可能是以為玩游戲,當即抱著蘇婉的脖子,一聲迭一聲的喊著娘,比之前喊宋子恒還好聽些。
又不是多大的事,蘇婉也不過是一時氣憤罷了,不過再大的氣性也在這一聲聲軟乎乎的聲音中被撫平了,終于忍不住轉過身把兒子抱下來,臉色也沒繃住,要笑不笑的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下次再見你亂喊娘,你娘就真的要見一次打一次了,打到你學乖為止!”
宋子恒見蘇婉笑了,這才松了口氣,往床上一坐,幽幽的道:“良辰會喊娘了,卻不知何時才能學會喊爹。”
蘇婉笑瞇瞇的逗著兒子,將他抱著正面看向宋子恒,道:“快去喊爹。”
宋良辰眨著眼睛看了蘇婉一眼,又看向宋子恒,長長小嘴巴:“良!”
蘇婉道:“爹。”
小家伙拉長聲音:“娘——”
又反復了幾次,蘇婉終于放棄:“得了,咱們都做娘罷。”
有人說嬰兒成長有個檻,比如長身子的時候,要么就飛快的長,學東西也一樣,會滾的時候很快便學會連滾帶爬,能說一個字的了以后,很快便能學會說很多字,邁出了走路的第一步后,以后便都能走了。以前蘇婉沒接觸過,沒這個概念,如今隨著宋良辰越長越大,便也發現確實有些道理。
宋良辰自從開始長牙,可以吃些非流質的食物后,漸漸的便能吃許多食物了,其實現在不喝母乳他都不會餓著,只是這里沒有不滿一歲就給孩子斷奶的規矩,且宋良辰習慣了睡前喝奶,一下子很難戒掉。當宋良辰沖著蘇婉他們喊出第一個字正腔圓的字以后,沒過幾天便會喊爹了,然后又對這個字特別感興趣,見人就喊爹,宋子恒終于體會了一次蘇婉當初的郁悶。
小家伙如今會開口了,家里其他人也仿佛找到了新鮮的玩具似的,一個個平日最喜歡的就是抱著宋良辰教說話,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伯伯姑姑,哥哥姐姐,能教的都在教,小話嘮的幸福日子來了,每天學說話學得樂此不疲,不過一個月便將這些稱呼都學會了,唯一不好的就是還對不上號,老沖著蘇婉喊爹,沖著宋子恒喊哥哥啥的。
蘇婉只剩下哭笑不得的心情了。好在大家的熱情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另有一件大事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如今宋良辰幾乎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寶,小家伙好玩又經玩,不愛哭不愛鬧,只要有人陪著他說話互動,每天都樂呵呵的,最重要的是長得好看,越長大五官也漸漸長開了,眼睛嘴巴都像蘇婉,偏偏眉毛和鼻子遺傳了宋子恒,五官精致秀氣中仍帶著些許英挺,皺眉抿嘴的時候頗有些氣勢,好看的一塌糊涂。認人都喜歡好看的孩子,且如今其他孩子在外面求學,一月都不一定能回來一趟,大家的精力自然都放在身邊的小家伙身上,而如今能讓大家忽視了小家伙的事,委實是件大事。
原因其實不難猜,宋家近來缺錢,雖然賺得多,花銷卻永遠在跟著上漲,買房子時向蘇老爹借了一千五百兩,置地時又提前向鋪里支了一千五百兩,也就是說身上背負著整整三千兩的重擔,雖然待年中年尾分紅時都能夠還清,然對宋家人來說,仍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大包袱,每每叫人想起都心情沉重,而這件讓他們如此在意的事,自然是生意了。
蘇老爹這日回來時眼神都恍惚了,拉著宋子恒問:“子恒可知近日發生了何事?咱們鋪子忽然來了許多客人,都點名要那十兩銀子一瓶的陳酒,且不只是一兩瓶,一開口便是幾十瓶的,咱們庫里如今沒有這么多貨,他們竟然也不介意,非要先付了定金下來,咱們何時運貨過來,他們何時來取——今日一天光訂單便有好幾千兩銀子了!子恒可知這是為何?”166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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