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恒回了屋,正好蘇婉也準備抱著小家伙睡下了,瞧見他進來,便揉著眼睛問:“前廳客人們都回了?”
“都已回去了,娘子不用擔心。”宋子恒連忙走上前,輕輕拉住蘇婉的手腕,不讓她繼續揉眼睛,“困了便睡罷,有我呢。”
蘇婉眨了眨眼里泛出的淚花,撐著睡意道:“相公這幾日奔波勞碌,也該好生休息了。”
“娘子不用擔心我,我身子好著呢。”宋子恒坐在床邊,柔聲哄著,看了蘇婉好一會兒后,心頭又生出些心疼,撫著她明顯瘦了一圈的臉頰,“這才幾天,怎的就這般瘦了?”
蘇婉聽得想抽嘴角,什么叫這么瘦了?不明真相的群眾還以為她身材恢復得有多好呢,其實并沒有,她現在就算真如宋子恒所說瘦了一圈,也是從大號變成了中號,但還是臉若圓盤,這根本就不叫瘦!蘇婉記得她當初圈里有個關系還不錯的女演員,剛生完孩子,還在坐月子的時候就開始瘋狂減肥,兩三個月后重新回到眾人的視線之中,就已經恢復了往常的纖細,看不出是生過孩子的身材了,便是細心的粉絲和八卦記者發現她腰身變得更圓潤,也只當她是一時沒注意發胖了。
奈何現在的蘇婉沒有減肥的條件。圈里的女藝人,不管是公開懷孕還是秘密生產的,幾乎都選擇不用母乳喂養,這樣才能完全配合專業人士的指點,在生產后三兩月內迅速恢復苗條身材,可是像她這樣母乳喂養,任何減肥套餐都不能吃,更不能少吃飯,她現在要做的是營養均衡的條件下補補補,多喝下奶的湯水,否則等孩子一天天長大,食量也一天天增加,她不一定有足夠的奶水供給——試問這樣的情況下,她能瘦多少?
其實蘇婉自己也沒料想到,她從一個形象至上的女明星,變成了現在這個為了孩子可以不顧身材的母,換做以前,別說叫她自己喂養孩子,就是讓她結婚生孩子,她都得驚掉下巴不可,順便也驚掉別人的下巴,了解她蘇婉的人知道,她是典型不婚主義。蘇婉小時候挺恨父母的拋棄,因此有個根深蒂固的念頭,長大絕對不結婚不生小孩,后來她長大了,或許是眼界寬了,沒有父母她也能過得很好,同時也看到了父母的愧疚,漸漸自己也就釋懷了,不婚不育的念頭卻再沒更改過,感情是最經不起時間考驗的東西,她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步父母的后塵,給孩子一個幸福完美的家庭。
穿越過來,嫁給宋子恒,這不是蘇婉自己選擇的,然而停掉避孕丸,卻是蘇婉做過最膽大的決定,以前的她不會這樣,明知道不遠的將來,在她與宋子恒的世界里還有一個不□□,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爆炸,產生的威力又有多大,蘇婉是想過最壞的結果后,才做出的決定,也可以說是一時沖動,然而她早沒有退路,從不受控制的愛上宋子恒起,她就在做一場的豪賭,賭注越來越大,不知不覺間已經搭上了她的所有,她回不了頭,只能往前走。
所幸宋子恒沒有讓她的付出白費。
當然這也不出蘇婉的預料,她內心是個特別缺乏安全感的人,甚至不相信任何感情,只信自己,宋子恒的溫柔和用心卻如潺潺流水,不細心的話根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卻有著漸漸讓人無法不信任的魔力。宋子恒在背后付出了多少,蘇婉到現在都不清楚,但她知道的是,他們都沒有辜負彼此。
宋子恒給她一份安穩到連靠在一起睡覺都只感覺溫暖的感情,她便還他一顆毫無保留的心,什么柳氏什么佳話,不過是史書上冰冷的幾個字,她只相信他眼底炙熱的溫柔不會輕易冷卻。
“在想什么?”宋子恒本來想把孩子從床里頭抱出來,卻發現自家娘子眼神恍惚的看著自己,未免嚇了一跳,溫熱的大掌輕輕覆上蘇婉的額頭。
蘇婉回過神來,抓住宋子恒的手,噗嗤一笑:“在想你啊。”
“我在這兒呢……”宋子恒輕輕拍著蘇婉,語氣溫柔,“你不是困了嗎,快睡罷。”
蘇婉微微側了臉,在他手心蹭了一下,“我要你陪我。”
宋子恒眼底閃過一絲為難,本想說家里又來了客人,就在外邊候著,可是瞥到自家娘子配備中仍含著期待的視線,心里頭又是一片柔軟,也有些雀躍,說句難為情的,自從良辰出生后,他真覺得自己在娘子心里的地位降了一大截,每日娘子醒來,想的人不是他,也不再給他甜蜜的吻,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找兒子,問的第一句話也是兒子好不好,恨不得全身心都撲在兒子身上,連個眼尾都舍不得瞥向他,這讓同樣沉浸在喜得麟兒的宋子恒心里有那么些不是滋味,這才幾天,娘子就為了兒子忽略自己至此,日后可還了得?可他一個大男人,委實不好意思同娘子抱怨這個,若讓別人知道他連這個都計較,也是笑掉大牙,只能一邊郁悶一邊忍著。
不過宋子恒現在一點都不郁悶了,甚至可以說是雨后初霽,心花怒放,他娘子仍舊這般依賴于他,沒他在一旁睡覺都睡不安穩了,并沒有因為兒子而忽略他,宋子恒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種時刻哪還顧得上在外頭等的小伙伴,當機立斷改口道:“娘子安心睡罷,我就在這守著。”
“相公可是有事?”
宋子恒卻笑著輕輕掩上蘇婉的雙眼:“不打緊,我先陪著娘子睡。”
宋子恒都這么說了,蘇婉也就笑笑,從善如流的閉上雙眼,她是真的累了,閉上眼睛半刻鐘不到便睡著了,宋子恒在一旁沒有動,又是過了半刻鐘,這才輕輕起身,輕手輕腳把里頭同樣熟睡的小家伙抱出來,出了房間。
廳堂外,等了許久的于衡遠和曾長安并沒有多不耐,雖然幾乎很少有人會讓他們這般干等,還一等就是一刻多鐘,然當宋子恒抱了兒子姍姍來遲時,于衡遠也只是挑著優雅細長的桃花眼:“我這還未謀面的小侄子架子倒大。”
話剛落音,宋子恒懷里原本還安穩熟睡的小家伙忽然爆發出一陣哭聲,而后伴隨著手舞足蹈,想是回應于衡遠這句話。
曾長安忍不住看了他表兄一眼,幸災樂禍的笑道:“表兄,小侄子可不喜歡你這般說他。”
于衡遠掩唇笑了:“氣性也大,不錯。”
宋子恒沒理會說風涼話的兩人,熟練的抱著兒子又拍又晃的哄了一陣,小家伙撅了撅嘴,在宋子恒胸前蹭了兩下,擰起的小眉毛才漸漸放松下來,小鼻子仍舊時不時的哼哼幾聲,傲嬌得狠。
于衡遠與曾長安都看呆了,在人前自來風光霽月,連圣人都贊其風流年少的狀元郎宋編撰,在家居然這般熟練的哄孩子?說出去幾乎笑掉別人的大牙,時下盛行的傳統是“抱子不抱孫”,父親便是對兒子再滿意,在其面前都從來一副不茍笑、仿佛隨時都會舉棍胖揍兒子一頓的嚴父模樣,入朝為官更是需要隨時注意形象,做好百姓的楷模,更不可能這般毫無顧忌的抱著兒子,便是那請不起仆婦的窮苦百姓家,帶孩子也從來不是男人該做的事。
宋子恒此舉,絕對顛覆了于衡遠與曾長安的三冠軍。先前他不叫劉媽去抱孩子,非要自己過去,他們還沒回過味來,只當宋子恒是想借機回屋看他娘子,他們相識的日子不短,已經知道宋子恒有多在意他娘子,用現代的話來說簡直就是寵妻狂魔,但是見到他對兒子竟也這般態度,他們仍然無法接受,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此舉絕對……滅全天下男人的威風。
哪怕他在他們跟前稍微注意一點,不讓他們發現也好呢!
曾長安終于忍不住提醒道:“子恒,你是不是忘了給小侄子……請個奶娘?”
宋子恒猶自熟練的拍著小家伙的背,抬頭看了曾長安一眼,道:“請奶娘作甚,家里又不是人手不夠,再說就良辰一個孩子,我與娘子也能照顧得來。”
“這不是照不照顧得來的問題……等等,你與弟妹自己帶小侄子?”
宋子恒點頭。
曾長安無力:“那下人是要來做什么的……”
于衡遠噗嗤一聲,挑眉看了宋子恒一眼:“他睡著了?”
宋子恒點點頭,于衡遠忽然站起身:“給我抱一抱。”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剛剛看到宋子恒抱著兒子時一臉滿足的表情給刺激了的,他只是單純想體驗一下抱小家伙的感覺而已。
宋子恒遲疑的看了他一眼,于衡遠已經雙手伸過來了,宋子恒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只能小心的把兒子放到他手上,順便從專業的角度指點他該如何正確的抱孩子,于衡遠看樣子就是頭一次抱孩子,向來閑庭信步的臉上破天荒有些慎重,漂亮的桃花眼底閃爍的也不再是漫不經心,他抿著薄唇,認真的跟宋子恒學抱孩子,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手有些僵硬,見別人抱得很輕松的樣子,到自己手上卻全然不是這個樣,生怕一個用力就把這么脆弱的小家伙給捏碎了,又怕不注意把小家伙摔著,總之于衡遠長這么大,頭一次體會到小心翼翼的感覺。
氣氛逐漸和諧,見他們的樣子,曾長安也有些躍躍欲試的湊過來,剛想說自己也要抱一抱的,就見到小家伙的屁股下一陣液體流了出來,曾長安目瞪口呆的同時,大手托著小家伙屁股的于衡遠也感覺到了手上溫熱的液體,臉色瞬間僵住,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子恒,你兒子……”
宋子恒見到向來風度絕佳的于衡遠竟然這般大驚失色,心下好笑,但畢竟是自己兒子惹的禍,只能忍住,連忙把兒子抱過來,一邊喊劉媽:“良辰尿了,劉媽你去拿尿布過來。”
劉媽很快讓小綠送了尿布過來,她自己則端了一盆熱水,宋子恒也沒忌諱小伙伴,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下,把兒子翻了個身趴在自己腿上,尿布只包住了半邊小屁股,所以上面也只濕了一半,還有一半是干凈的,想是先前在宋子恒懷里掙扎時蹭成這樣的,也難怪于衡遠抱小家伙時被畫了一身的地圖。
宋子恒給兒子換完尿布后,才想起被自己遺忘許久的小伙伴,抬起頭看過去,便見于衡遠還保持著先前的表情,看起來還在驚呆中,且他今日穿了件非常顯氣質的白袍,因此小家伙在他身上畫的地圖也顯得各外明顯,曾長安這會兒很沒有兄弟愛的拍著他的肩幸災樂禍道:“童子尿辟邪呢,良辰送了表兄好大一份見面禮。”看來很是慶幸自己手速慢,不然說不準被送大禮的人就變成他了。
宋子恒掩唇笑道:“我那還有一身新做好沒穿過的衣裳,衡遠兄與我的身形相差不多,若不嫌棄的話便換上罷。”
于衡遠是有些潔癖的,聞毫不猶豫的點頭:“麻煩子恒了。”
宋子恒沒與他客套,只叫小綠去把他的衣裳取來,小綠伺候于衡遠換上干凈的長衫,回身對宋子恒道:“姑爺,方才小姐醒了,讓奴婢把小少爺帶過去,以免打擾到了姑爺和貴客們。”
宋子恒點頭,把小家伙交給小綠:“小心些,別吵醒他。”
小綠笑著點頭,正準備抱著人離開,于衡遠卻忽然道:“等等。”
小綠于是停下腳步,回身道:“于公子可有吩咐?”
于衡遠踱步走到小綠跟前,看著她懷里的小家伙,想伸手又下意識的停下了,抿著唇從腰間解下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宋子恒連忙攔住:“衡遠兄,萬萬不可,太貴重了。”
于衡遠卻笑道:“小侄子送我一個這般大的見面禮,我做長輩的又怎能不回禮。”說罷不由分說的把玉佩塞到小綠手上,“先替你家小少爺保管著。”
小綠自來不敢在滿身貴氣的于公子面前造次,這時也不敢拒收他給自家小少爺的見面禮,可又聽見自家姑爺先前的話,此時也只能把求救的視線看向宋子恒。
曾長安搭上宋子恒的肩,笑道:“表兄自來就是這性子,送出去的禮哪還有收回的理?且我們做長輩的,不給見面禮也委實說不過去。”說著,曾長安也開始解身上常配的玉佩。
宋子恒攔不住他們,便有些哭笑不得:“長安兄這個時候湊什么熱鬧。”雖說無奈,到底沒有真的攔住他們,衡遠兄與長安兄是真心與他相交,才會把他兒子當自家子侄看待,這份用心他委實沒有理由攔著。
小綠把小家伙抱回屋內,蘇婉半靠在床頭,小心的接過兒子,把他放在床里頭,小家伙現在睡得很熟,半點沒被打擾,在床上滾了個身,臉朝里頭安穩的睡過去了,蘇婉小心給他小肚子上蓋好被子,這才回頭,小綠遞上兩塊玉佩,蘇婉眉毛一挑,心里頭喝了一聲彩,她上輩子見多了珠寶翡翠,對玉也有了些見解,這兩塊通體無暇的美玉,放在上輩子是有價無市,到古代也同樣珍貴非常。
想到這兒,蘇婉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問:“安遠侯府的公子來了?”
“奴婢還沒說呢,小姐怎么就知道了?”小綠驚喜的抬頭,“這塊綠玉是于公子送的,另一塊是曾公子,俱是從身上解下來的玉佩,說是給小少爺的見面禮。”
“這份見面禮可是貴重。”
“可不是,兩位公子可喜歡咱們小少爺了,于公子被小少爺尿了一身,一點都沒生氣呢!”
“你先前拿衣裳出去,便是給于公子換上的?”
小綠點頭,蘇婉回頭,在自家兒子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掌:“不愧是我蘇婉的兒子,一出生就是人生贏家的節奏嘛,尿了那位一身非但沒被責怪,還有這么貴重的獎勵,以后再接再厲!”
小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自家小姐生了小少爺,卻仍是這般不著調,便是小少爺還小聽不懂,也不能這般教人尿貴客身上的吧?
蘇婉想了想,又問:“安遠侯府的兩位公子是何時來的?”
“姑爺在外頭送客的時候,他們便來了。”
“所以客人也都看到了二位公子?”
“并未全看到。”小綠搖頭,眼底有些不解,“曾公子是在院外便下車了,于公子卻直到馬車牽進了院里才出來,那時客人已經全走了。”
“原來如此。”
小綠又道:“對了,兩位公子帶了許多東西過來,說是給小少爺準備的,先前小姐在睡覺,姑爺便讓東西都堆到廂房,現在是不是拿進來給小姐看一眼?”
“拿進來罷,也好看看回什么禮。”
小綠點頭,轉身出去前卻說了一句難得深沉的話:“怕是咱家回不起的。”
直到見了堆在房里也頗具規模的禮物,蘇婉才聽懂小綠先前說的話,若真照著這個回禮,可不就得傾家蕩產了么。見到這么多禮物,比起小綠他們的震驚,蘇婉卻多了些受寵若驚,當著宋子恒的面送這般貴重的見面禮給小家伙,確實能看出他們的看重,只是這種看重恐怕更多是沖著宋子恒去的,畢竟對他們而,美玉雖珍貴,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物件,反倒是準備這么多嬰兒用具,吃的玩的應有盡有,雖是吩咐下人去做便可,但若不真心相待,也想不到備下這些。
尤其是那兩位當中,有一位可是未來皇帝陛下。蘇婉雖然知道宋子恒跟他們關系好,卻也沒料到他對自家素未謀面的兒子也抱著這般大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