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小王的煙頭在黑暗中亮了又滅。他知道,紅色貨車的調查雖然排除了一個嫌疑,但真正的兇手還藏在迷霧里,而那個躺在解剖臺上的殘肢,還在等著有人叫出他的名字。料場的探照燈依舊旋轉,仿佛在搜尋著什么,卻只照亮了滿地沉默的砂石。
解剖室的無影燈將殘肢照得纖毫畢現,張林戴著雙層乳膠手套的手指輕觸斷端皮膚,組織在壓力下呈現出輕微的凹陷回彈。“殘肢為男性右上肢,自肩胛骨中段離斷,”他的聲音透過防毒面具傳出,帶著金屬般的冷硬,“皮膚皮革樣化程度2級,斷端肌肉組織呈暗紅色,筋膜下可見出血帶,提示為生前離斷。”
助理小林將游標卡尺卡在肱骨斷面:“骨干直徑3.8厘米,皮質厚度0.6厘米,骨髓腔內含脂肪組織,符合35-40歲男性特征。”她的筆尖在解剖記錄單上滑動,“離斷平面呈斜行,長軸與肢體長軸夾角約45度,創緣不整齊,可見皮膚、肌肉、肌腱的撕裂牽拉痕跡。”
張林拿起手術鑷,分離斷端的軟組織:“注意觀察肌纖維走向,”鑷子挑起一束呈螺旋狀扭曲的肌肉,“肱二頭肌、肱三頭肌均有收縮性出血,肌間溝內可見少量凝血塊,未完全液化,提示離斷時間在8-12小時之間。”他用無菌棉簽蘸取斷面滲出液,“取樣本做肌紅蛋白檢測,確認是否為急性創傷性離斷。”
“張老師,您看這里,”小林突然指向肱骨內側,“骨皮質有多處平行劃痕,深度約0.2毫米,像是被銳器反復切割形成的。”她調整無影燈角度,劃痕在燈光下呈現出典型的“v”形截面,“但主離斷面的骨損傷卻是鈍器打擊特征,這矛盾啊。”
“不矛盾,”張林拿起放大鏡,鏡片下的骨紋理清晰可辨,“先鈍器擊打斷骨連續性,再用銳器切割軟組織完成離斷,這種混合性損傷在暴力案件中很常見。”他測量劃痕間距,“平均1.7毫米,符合美工刀或薄刃鋼鋸的刃口特征。”解剖盤里的組織樣本瓶依次排開,福爾馬林液體泛起細密的泡沫。
當解剖刀切開肱動脈時,血管腔內涌出暗褐色的液體。“血管斷端有收縮,內膜下可見白色血栓形成,”張林用探針探查管腔,“血栓長度1.2厘米,機化程度1級,提示離斷后存活時間不超過2小時――這與肌紅蛋白檢測結果吻合。”他突然停頓,鑷子夾起一小塊灰白色顆粒,“肌間隙內有異物,做紅外光譜分析。”
小林立刻將樣本放入檢測儀,屏幕上很快跳出圖譜:“主要成分為硅酸鹽和氧化鐵,與砂石廠的石英砂成分匹配度98%。”她抬頭看向張林,“說明離斷后殘肢曾接觸過砂石,和現場勘查結果一致。”
轉向軟組織檢查時,張林的手術刀劃開皮膚,皮下脂肪呈現出淡黃色,厚度1.2厘米。“脂肪組織皂化程度輕微,”他測量皮下出血點的直徑,“平均0.3毫米,分布密集,符合急性窒息死亡的組織學特征。”助理在旁記錄:“皮膚附屬器完好,毛囊內未見泥沙堵塞,排除生前溺水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