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賬目上那個越來越大的窟窿和即將消耗殆盡的資金,李承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與挫折。
他坐在麗正殿內,望著窗外庭院中那些漸漸染上深秋蕭瑟,開始凋零的草木,眉頭緊鎖,第一次對這份自己曾寄予厚望,視為利器的報紙,產生了一絲深深的彷徨和無力感。
成功的喜悅早已被現實的冰冷沖刷得一干二凈。
殿內燭火搖曳,將他年輕卻寫滿焦慮的身影投在墻上,顯得有些孤單。
良久,他猛地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站起身,對侍立一旁的內侍沉聲吩咐道:“備馬,換常服。”
“殿下,時辰已晚,您這是要去............”
“去天上人間。”李承乾的聲音有些低沉,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
此時此刻,他迫切需要見到趙兄。
只是......趙兄明明給自己出了個絕妙的主意,卻讓自己搞成了這副模樣。
這讓李承乾自覺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這也是他為何事到如今,才去想著尋求趙牧的幫助,但或許,也只有趙兄,能有辦法解開這看似無解,令他窒息的困局。
不多不說,雖然李承乾這一年來成長已經非常大,但對趙牧的依賴,卻是似乎越來越重了......
天上人間三樓的雅間,仿佛永遠是長安喧囂中的一片靜謐綠洲。
窗外已是華燈初上,平康坊的夜生活剛剛拉開序幕,絲竹笑語聲隱約傳來,更襯得室內燈火溫暖而安寧。
趙牧正閑適地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手中把玩著一對溫潤的玉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門被輕輕推開,李承乾步履略顯沉重地走了進來。
他臉上沒有了往日來此聽曲放松的閑適,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顯而易見的愁云,甚至連禮節性的寒暄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趙兄.......”他幾乎是癱坐在趙牧對面的軟墊上,未等茶水奉上,便長長嘆了一口氣,聲音里充滿了疲憊與挫敗,“孤.....我怕是又要把事情搞砸了。”
趙牧收回目光,看向這位年輕的儲君,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遭。
“殿下何事煩憂?”他抬手示意阿依娜看茶,語氣淡然道,“莫非是那報紙,印得太多,送得太廣,銀錢有些周轉不開了?”
“趙兄......你,你竟已知曉?”李承乾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更深的苦澀:“正是如此!”
“我原想著廣布天下,使政令通達,民意上聞,卻未曾想......”
“未曾想這每日印送,竟如流水般花錢。”
“如今東宮府庫為此事所撥銀錢,已......已快要見底了。”
他將詹事府核算的艱難,免費發放的巨大壓力,以及如今面臨的困局,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越說越是沮喪。
“如今縮減不得,繼續又是無底洞......戶部那邊更是難以開口。”
“趙兄,我......我是不是真的太過急于求成,行事魯莽了?”他的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自我懷疑。
趙牧安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玉膽上摩挲,直到李承乾說完,雅間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剩下窗外隱約的樂聲。
片刻后,趙牧忽然輕笑出聲,搖了搖頭。
“殿下可知,這世間萬物,有其形便必有其用。”
“有其用,則必有其價。”他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玩味,“殿下只看到了這報紙能說話的一面,卻不知道其實它還能自己生錢。”
“生錢?”李承乾愣住了,一臉茫然,“這......如何生錢?”
“賣報所得,遠不及成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