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雖偶爾流連平康坊,但絕非不知輕重之人,為何偏偏在接到如此石破天驚的口諭后突然離宮?
他去見了誰?
難道……又是那位神秘的“趙先生”?
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壓抑,不安,各種最壞的猜測在幾位重臣心中翻騰。
有人甚至已經開始隱晦地建議,是否要暗中命令東宮六率加強戒備,以防不測。
就在這人心惶惶,幾乎要失控的邊緣,殿外終于傳來內侍急促而帶著一絲解脫的通報聲:“太子殿下回宮!”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殿門。
只見李承乾邁步而入,他的臉色似乎比離開時好了一些,雖然眉宇間仍帶著一絲疲憊,但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驚慌失措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自鎮定下的深沉。
他的步伐很穩,甚至比平時更顯沉穩幾分。
“殿下!”于志寧第一個沖上前,幾乎要老淚縱橫,“您可算回來了!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殿下!”
“孤知道諸位憂心。”李承乾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孤方才離宮,正是為了冷靜思忖父皇之意。”
他走到主位坐下,沒有刻意掩飾自己去向的意思,但也沒有詳細解釋,而是直接切入正題:“諸位不必過于驚慌。父皇只是偶感風寒,需要靜養,故而將政務暫托于孤。此乃人子之常情,亦是父皇對孤的信任與歷練。”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但顯然無法打消眾人的疑慮。
“殿下,非是臣等多疑,實是此事太過突然!”汪正倫沉聲道,“陛下龍體一向康健,何以突然至此?”
“且僅是口諭,未有明發詔令,臣恐……恐朝野動蕩,人心不安啊。”
“是否……應即刻進宮,向陛下請安,并請陛下明發詔書,以安天下之心?”這話里話外,還是擔心其中有詐,想讓太子去探個虛實,甚至拿到更保險的憑證。
立刻有屬官附和:“殿下,此事萬萬不可大意!”
“歷朝歷代,多少風波皆源于此等所謂的信任與歷練?”
“陛下此舉,分明就是將殿下架在火上烤!”
“難保不是……不是另有深意,殿下還需早做打算!”
這“早做打算”幾個字,暗示的意味已經相當明顯了。
殿內瞬間又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李承乾,等待他的決斷。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懼。
李承乾看著眼前這些忠心耿耿卻又惶惶不安的臣子,腦海中回蕩的卻是趙牧那慵懶卻洞悉一切的分析。
他深吸一口氣,將趙牧的話用自己的方式,更沉穩,更富儲君氣度地說了出來:“諸位愛卿的擔憂,孤明白。”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但請諸位細想,父皇是開創了貞觀之治的明君,絕非昏聵之主。若父皇真對孤有所不滿,或真有……其他心思,需要動用如此迂回曲折,引人猜疑的方式嗎?”
他目光掃過于志寧,汪正倫,馬周三人:“父皇若覺孤推行新政有誤,大可直斥其非,若覺孤德行有虧,亦可明正典刑。為何要選在孤剛剛主持縣試,寒門學子心生感念,東宮聲望漸起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