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繼續分析道:“這個時候,陛下若真要動你,用什么理由,說你推行新政錯了?”
“寒門學子第一個不答應。”
“說你德行有虧?”
“可你最近除了往我這勾欄跑得勤了點之外。”
“好像也沒干太出格的事吧?”
李承乾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趙牧說的句句在理。
趙牧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卻更顯清晰:“再者,廢了你,立誰?魏王,還是晉王?亦或是蜀王?”
“可殿下好好想想,他們當中哪個有你如今的根基和聲望?”
“倉促廢立,引發的動蕩,陛下難道不清楚?”
“如今大唐外有強敵環伺,內有世家未平,陛下是開創了貞觀盛世的明君,他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自斷臂膀,給內外敵人可乘之機?”
一句句反問,像是一盆盆冷水,澆在李承乾被恐懼燒昏的頭上,讓他逐漸冷靜下來。
是啊,父皇是明君,不是昏君,更不是暴君。
如此淺顯的道理,自己剛才怎么就沒想到?
光顧著害怕了。
“可是……父皇為何突然如此?這根本說不通啊!”李承乾的恐懼稍減,但疑惑更甚。
“陛下心思,深如淵海,豈是我等能隨意揣測的?”趙牧重新靠回去,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姿態,“或許……陛下是真的有些疲憊了,想看看你的斤兩?”
“畢竟你小子最近表現不錯,他或許是想借此機會,讓你真正獨立處理政務,鍛煉一番?”
“又或許……宮中確實有些我們不知道的細微變化。”
“但不管怎樣,也絕不至于到要廢了你這東宮的地步。”
他看著李承乾,語氣肯定了幾分:“殿下,你現在要做的,不是自己嚇自己,而是穩住,陛下讓你處理政務,你就拿出儲君的氣度來,好好處理,該請示的請示,該與朝臣商議的就好好商議。”
“一切按照章程來,不出錯,不逾矩,陛下憑什么找你麻煩?”
李承乾聽著趙牧條理清晰的分析,心中的巨石仿佛被一點點挪開,雖然仍有些不安,但最初的恐慌已經消散了大半。
他長長吁出一口氣,感覺后背的衣衫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趙兄所……有理。”李承乾的聲音穩定了許多,他拿起酒杯,這次是細細抿了一口,“是孤……是我方才失態了。”
趙牧笑了笑:“關心則亂,殿下也是擔憂陛下龍體,乃是純孝之心。不過,既然陛下吩咐了要靜養,殿下就別去打擾了。”
“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最大的孝心。”
“孤.....明白了!”李承乾點了點頭,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今日可答又得多謝趙兄點撥。”
不知為何,每次見到趙牧,無論多么棘手的事情,似乎都能在他三兩語間變得清晰起來,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總能感染到他,讓他也莫名地安心。
“哦,對了。”趙牧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補充道,“若陛下此番真有考校之意,或者當真是放權于你,光是一道口諭恐怕還不夠正式。”
“我猜……最遲明日早朝,應當會有明發旨意,或是通過中書門下,給你一個更名正順的說法,殿下回去后,不妨與手下人商議一下,提前做些準備,以免明日朝堂之上,措手不及。”
李承乾眼睛一亮:“對!趙兄提醒的是!孤這就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