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壓下幾乎要沖口而出的吶喊,目光下意識地投向殿外某個方向.......平康坊!
先生,你看到了嗎?
這煌煌大道,終是鋪開了!
........
平康坊,天上人間。
趙牧斜倚在鋪著厚厚雪貂皮的軟榻上,姿態慵懶得像只曬太陽的貓。他指尖捻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棋子,對著面前縱橫十九道的棋盤,半天也沒落下,眼神飄忽,仿佛神游天外。
蘇曉曉跪坐在榻邊,纖纖玉指力道適中地為他揉捏著太陽穴,動作輕柔熟稔。
阿依娜則赤著一雙雪足,在柔軟的地毯上練習著新琢磨的胡旋舞步,足踝的金鈴隨著她腰肢的款擺,發出細碎悅耳的叮咚聲,像春日山澗的溪流似的。
云袖懷抱琵琶給伴著奏,指尖流淌的調子舒緩悠揚,如同暖閣里流淌的時光本身。
“嗒。”
一聲輕響,趙牧指尖的白子終于落下,點在棋盤一處看似無關緊要的邊角。
“先生,”夜梟悄無聲息地進門,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道:“太極殿那邊,散了。”
“殿下…大勝全勝。”
“天子門生一出,世家再無招架之力,新政已定。”
暖閣內絲竹未停,舞步依舊,但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哦?定了?”趙牧眼皮都沒抬,只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仿佛聽到的是今日雪停之類的閑話似的。
他又慢悠悠地端起手邊溫著的白玉酒盅,湊到唇邊抿了一口琥珀色的劍南燒春,任由那醇厚的辛辣在舌尖化開,暖意直透肺腑。
“挺好。種子撒下去,總得見點芽兒。”
夜梟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一事。”
“盧家那邊,盧承慶病榻之上,似乎不甘就此沉寂。”
“其庶子盧平,近日動作頻頻,行蹤詭秘,似在調動盧家最后幾條隱秘的暗線。”
“而我們在西域的人盯到,盧家秘密接觸了河西道上一個叫沙蝎的老牌掮客,此人專走西邊沙洲那條見不得光的老路,手眼通天,但胃口極大,也足夠黑。”
“沙蝎?”趙牧放下酒盅,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像發現了什么有趣的蟲子,“盧承慶這老狐貍,臨死還想咬人一口?”
“鹽?鐵?還是…更燙手的玩意兒?”他手指在光滑的棋子上摩挲著......
“線報模糊,但沙蝎此人,向來只接硬貨。”夜梟的聲音更低了,“而且據說盧家放話,數量…管夠。”
“但交易地點,點名要高昌境內。”
“高昌?”趙牧眼中那點玩味瞬間沉淀,化為一種洞悉一切的冷光,“麴文泰這墻頭草,看來盧家是鐵了心要把他拖下水當替死鬼了。”
“好啊,想借刀殺人,順便給東宮潑臟水?”趙牧輕笑一聲,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胃口不小,膽子更肥!”
“先生,是否…截了?”夜梟的手微微按向腰側暗藏的短匕,語氣透出殺伐之氣。
“截?”趙牧搖搖頭,重新靠回軟榻,舒服地喟嘆一聲,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截了多沒意思,人家辛辛苦苦攢的家當,千里迢迢往火坑里送,攔著豈不是壞人好事?”
他指尖在棋盤上輕輕一敲,發出清脆的聲響,“告訴咱們在河西道上歇腳的人,盧家送的這份大禮,咱們不要。”
“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們從咱們的地盤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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