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鄭家這會兒估計已經倒了……”
趙牧低語,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又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了然:“關隴門閥,自斷一臂,那么接下來這盤棋……”
“就該進入中盤絞殺了!”
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深不可測的弧度,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和漫天風雪,看到了那座正在漠北風雪中艱難拔地而起的定北城,看到了長安城中即將掀起的又一輪暗涌。
白玉酒杯湊到唇邊,琥珀色的酒液一飲而盡。
暖閣內,檀香裊裊,一片靜謐。
唯有那枚落在天元之位的白玉棋子,在燭光下流轉著無聲的鋒芒。
長安的風雪,并未因朝中的血雨腥風而停歇,反而越下越緊。
百騎司的緹騎如同出閘的猛虎,在城中大街小巷呼嘯穿梭。
沉重的馬蹄踏碎積雪,甲胄的寒光刺破風雪。
一隊隊兇悍的士卒手持明晃晃的橫刀和強弩,粗暴地撞開一座座屬于滎陽鄭氏的深宅大院朱漆大門。
“奉旨查抄!”
“所有人等,跪地束手!”
“違令者,斬!”
冰冷的呼喝聲伴隨著家眷仆役驚恐的尖叫,孩童的啼哭,瞬間打破了這些往日門庭若市,氣派非凡的府邸的寧靜。
精美的瓷器被砸碎,華麗的綢緞被踐踏,珍貴的字畫被粗暴地扯下卷入箱籠……抄家,從來都是最赤裸裸的毀滅。
鄭府主宅內,一片狼藉。
鄭仁泰癱坐在太師椅上,面如金紙,眼神空洞地望著眼前如狼似虎翻箱倒柜的兵丁,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
完了,全完了!
百年的積累,煊赫的門楣,就在這風雪交加的一天,轟然倒塌。
“搜!仔細搜!所有書信,賬冊,片紙不留!”
百騎司統領李君羨按刀而立,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混亂的廳堂。
他親自帶人直奔鄭仁泰的書房。
書房內,一個心腹家仆正手忙腳亂地將幾封書信投入燃燒的火盆。
“找死!”
李君羨眼神一厲,一個箭步上前,飛起一腳將火盆踹翻,燃燒的炭火和未燃盡的紙片四散飛濺。
他一把揪住那家仆的衣領,如同拎小雞般甩給身后的兵士:
“捆了!”
他俯身,顧不得燙手,迅速從炭火余燼中搶救出幾封邊緣焦黑的密信。
其中一封,信封材質明顯不同,封口處蓋著一個奇特的火漆印章,李君羨目光一凝,小心地將這封特殊的信收入懷中。
而與此同時,昔日車馬盈門煊赫一時,此時卻一片死寂的魏王府上,朱漆大門緊閉,門楣上象征親王威儀的鎏金裝飾在鉛灰色的天幕下黯淡無光。
厚厚的積雪覆蓋著庭院,回廊。
將一切色彩都吞噬,只留下單調而壓抑的白。
府內深處,李泰居住的主院更是被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籠罩。
院門被數名眼神兇悍的精壯漢子牢牢把守,腰間鼓鼓囊囊,顯然藏著兵刃。
他們警惕地掃視著內外,隔絕了一切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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