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走到孫瘸子面前,俯身拿起那塊石頭。
五指緩緩收攏,堅硬的礦石發出嘎吱聲。
暗紅色的石屑如同干涸的血粉,簌簌地從他指縫間落下。
“趙德柱”李承乾的聲音不高,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這赤硫礦,混進去了多少?誰經的手?”
被鐵鏈鎖著的趙德柱嚇得魂飛魄散,剛想狡辯。
王煥猛地踏前一步,指著趙德柱,聲音洪亮而帶著悲憤:“殿下明鑒,罪魁禍首便是此獠!”
“在我等接手礦脈后,也曾嚴查,然此獠狡猾!”
“將赤硫礦碾磨成粉,混于優質礦料表層之下,稱重時難以察覺,若非此次淬火屢次失敗,孫師傅慧眼如炬,我等還被其蒙在鼓里,此獠所為,只為貪圖礦料稱重時多出的那點黑心錢!”
“實乃蛀蟲,罪該萬死!”
王煥的話,既撇清了王家故意為之的嫌疑,又將矛頭死死釘在趙德柱的貪婪上,同時捧了孫瘸子,可以說將姿態放得極低。
“王煥!你血口噴人!”趙德柱目眥欲裂,掙扎著想撲過去。
“拿下!”張拯的怒喝如霹靂!身形如電,刀鞘帶著呼嘯,狠狠砸向趙德柱小腿!
“咔嚓!”
“啊......!”趙德柱發出凄厲慘嚎,撲倒在地,抱著扭曲變形的腿,痛得渾身痙攣。
李承乾隨手將捏得變形的赤硫礦石丟在地上,目光冰冷地掃過地上的趙德柱,又看了看孫瘸子和他手中那枚布滿裂紋的廢箭簇,最后,落向了王家管事王煥和那些送來的老師傅,以及周圍緊張的匠人們。
“孫瘸子,王煥,還有諸位師傅。”李承乾的聲音依舊沒有波瀾,但那份針對匠人的直接死亡威脅已經隱去,“孤給你們最好的料,最好的爐,所有的人手!”
“孤要用你們的雙手,給前線將士煉出能殺敵的箭!”
“天亮之前,孤要看到一籮筐合格的箭簇。”
“煉成了,即是爾等之功,亦是王家戴罪立功之始。”
“孤,出必踐!”李承乾沒有說煉不成的后果,但目光掃過地上哀嚎的趙德柱和癱軟的王琰等工部官員,意思不而喻。
壓力,從匠人身上,完全轉移到了管事和官員頭上。
王煥以及王家那位老礦師對視一眼。
卻同時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拼死一搏的決絕。
“小人…遵命!”孫瘸子嘶聲應道,轉身沖向熔爐。
“王管事,李師傅!”
“按咱們剛才商議的新配比,篩礦上料!”
“鼓風的小子們,給老子玩命拉!”
“開爐......!”
“清渣換新料!”王煥也吼了起來,帶著王家的師傅們撲向礦料堆。
王家的匠人們看到一線生機,也爆發出巨大的能量。
尤其在孫瘸子和王家師傅的指揮下,重新投入了戰斗。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無比清晰......
煉出好箭,保住性命!
而且看太子這架勢......自家或許還能掙一份功勞!
北衙武庫的空地,成了意志與烈焰的熔爐。
巨大的熔爐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烈焰翻騰,灼熱的氣浪炙烤著每一個人,卻無人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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