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綺嫚醒了,披上外衣起身給江元音開門。
兩人目光交匯,她掃視了下外面,不見寧滬的身影,心中有數,抬步入了屋子。
江元音隨之入內,合上了房門。
許綺嫚點燃了桌上的燭火,兩人在桌旁落座。
認識這么久,這是兩人第一次如此安靜的單獨坐在一起。
江元音率先開口道:“深夜叨擾,還請許小姐見諒,實在是憂思難寐,才冒昧前來請許小姐替我解惑,為何我不回汴京會害到叔父?”
其實此話并非出自許綺嫚之口。
上次兩人單獨談話時,許綺嫚話鋒一轉,扯到了齊司延頭上。
可她清楚,許綺嫚是不會在意齊司延的死活的,其數次強調讓她回汴京,又被李霽打斷。
一定和李霽相關。
許綺嫚抿唇,跳躍的燭火映照著她糾結而沉重的臉色。
這番反應,無異于在默認江元音的一切揣測。
江元音目不轉睛地看她,表態道:“或許我對叔父的關心關注不如許小姐,但我和許小姐一樣,希望叔父健康平安。”
“……”
江元音提醒道:“寧滬說不準下一刻便會趕過來,許小姐不抓緊說,不知下一次能說的機會是何時了。”
許綺嫚攏緊外套衣領,豁出去了一般,開口道:“皇上怪他掩護你離京,給他下了‘神隕形消’散,命他三個月內將你帶回汴京,換取解藥。”
江元音呼吸微滯,輕聲發問:“皇上……要殺我?”
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她懂得了李霽為何非得瞞著她,也懂得他為何不肯回汴京去要解藥。
總是一副“寧為自由死”,不肯回汴京那個牢籠的模樣。
他是打定主意,要拿自己的命,換她的命?
原來他曾經玩世不恭的一句“先皇后于我有恩,我定護你周全”,竟不是玩笑話。
可許綺嫚搖頭否認了。
江元音困惑看著她。
許綺嫚索性和盤托出:“皇上沒想殺你,他不介意你是先帝遺孤,要封你為公主,接你回京。”
江元音更懵了。
“先帝遺孤”與“封你為公主”兩句話實在矛盾。
她到底……是不是李彥成的女兒?
“回京當公主有什么不好?”許綺嫚勸道:“這是天下多少女子求不來的尊榮,你回京后不僅是高高在上的尊貴公主,還能和齊司延日日相見,再不用兩地分居。”
“我懂不了你為何非得留在江南,王爺說你追尋的是自由,他不愿剝奪你的自由。”
“我不知道他當年到底受了姑母什么恩,需要他付出生命的代價,去換取你的自由。”
“他甚至為了不讓你愧疚有負擔,不許我將此事透露于你。”
許綺嫚越說越激動,一把抓住了江元音的手臂:“就當是我求你可好?你回汴京吧,你若是氣我之前不明狀況,冒犯惹惱了你,我向你道歉。”
“我之前沖到侯府,是我不對,非是我想揪著你不放,我只是不甘心,想看看……能入他眼的女子是何模樣。”
“現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了,說起來……你我是姑表姐妹,我算是你的表姐。”
江元音半晌沒有語,她隱約覺得此事還有內情。
許綺嫚也不知道的內情。
許綺嫚卻覺得她在猶豫,抓住她手臂的力道加重了些,質問道:“你在猶豫什么?你要看著王爺為你的自由而死?你于心何忍?余生真的不會愧疚嗎?”
江元音相對冷靜,也不掙脫她的手,而是反問道:“許小姐是怎么知道這些的?皇上公開下旨了?還是叔父告訴你的?”
許綺嫚搖頭,自嘲而苦澀地笑笑:“他怎么可能會同我說這些?是我無意間聽到他同寧滬的對話。”
話已至此,她也沒甚好隱瞞的,徐聲告知江元音來龍去脈。
當初她因為沖動去了趟侯府,被父親許清禁足,但她從未放棄過打聽李霽的一舉一動。
糾纏近十年,便是在他近身沒有眼線,在王府周遭都有幫她盯梢的人。
在她那不成器的庶弟許子楓出獄后不久,她偶然聽到許清同幕僚議事,說李霽上奏,要放棄王爵,請旨離京。
他們開心于在汴京少了個礙事的“眼中釘”,唯有她父親許清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
她無暇聽他們議論朝政,滿腦子都是,李霽要離開汴京,再也不會回來了。
所以她買通王府家丁,躲進大行李箱中,隨他出了汴京。
她靠著干糧撐了三五日,后來被他發現,他態度強硬,派人送她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