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江云裳近乎本能的恐懼哆嗦,立即斂了剛剛對江元音的厲色。
她不住地搖頭,繞過桌子往江元音腳邊一跪,伸手拽住她的裙子,認錯求饒道:“阿姐,我剛剛是太傷心了,語過激了,求阿姐不要生我的氣,不要把我送走……”
“你不知道我這一年過得有多苦,那個三爺較之傳聞,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日日生不如死,阿父阿母說過,長姐如母,你不能不管我,把我送回那個惡魔手中啊!”
江元音聽到“長姐如母”四個字,甚至想發笑。
這四個字,自她懂事有意識起,便一步步規訓束縛著她,把她變成一個逆來順受,任江云裳、江正耀予取予求的傻子。
成為了她災難人生的底色。
江元音正要撥開江云裳的手,這時張母顫顫巍巍地為其披了件外衣,瞇著眼說著令人聽不懂的本地方。
江元音聽不懂,但止住了揮開江云裳的動作,怕誤傷到張母。
一旁玩耍的六歲的張康安出聲道:“奶奶說,小姑娘怎么蹲在地上,穿這么少,會感冒。”
平日里家里唯一會官話的哥哥張平安閑暇時會教他說官話。
小孩子學得快,加上近來家里住進這么多說官話的人,更是突飛猛進。
張母年歲已高,看不清也聽不清,根本不知道江云裳和江元音他們不是一起的,只是瞅見她似乎穿得單薄,便慢吞吞進去給她拿了件衣服,壓根不知道院中是什么情況。
整個院子里,只有張母一人對江云裳釋放了友善。
可偏偏江云裳皺眉,眼底有顯而易見的嫌棄,她沒有直,只是抖了抖肩膀,抖落了張母披在她肩上的衣服。
她寧可受冷,也不穿這種滿是海腥味的破爛衣服。
江元音將江云裳的舉動看在眼里,眼神越發的冷。
她攙扶住俯身要去撿落地衣服的張母,伸手將衣服撿起來,細心抖落了一下灰塵,再還給張母,眼神示意青鳶過來照看下張母。
隨后她出聲沖齊司延道:“侯爺,我想同她單獨談談。”
是時候跟江云裳算算前世今生的賬,讓她認清楚事實了。
江元音俯視江云裳:“你隨我來。”
她抬步邁向屋子。
江云裳終于看見了希望,忙起身跟過去。
齊司延唯恐江元音要吃虧,示意沉月跟過去。
江云裳只當是自己先前的賣慘讓江元音觸動了,一入了房間,繼續哭唧唧地說道:“我自知貪玩,時常連累阿姐受罰,故一年前自己一人去了泉郡玩,沒想到卻被那泉郡地頭蛇三爺給綁了去……他不把我當人,凌辱我近一年……”
說完想起前世父母議論此事時的態度,連忙補充道:“不過他沒奪我清白,他只是暴戾喜好虐人,卻不曾碰過我,阿姐,我仍是清白之身,沒有辱沒江家的名聲!”
房間內只有她們二人,江元音對她終于不再“對面不識”,她開口道:“江云裳,泉郡是你心心念念要去的,沒人逼你,結果如何,都是你該受的。”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江云裳見其松口認自己了,已是喜出望外,更覺得勝利在望:“我知道錯了,阿姐帶我回去,我會好生跟阿父阿母認錯,告訴他們,是阿姐費心將我救出來的,阿父阿母一定會夸贊阿姐,有長姐風范,是讓他們驕傲的好女兒,我也會一輩子感激阿姐,記得阿姐這份恩情。”
在她的記憶里,江元音從小到大最大的心愿,不過是得到父母家人的認可。
“江云裳,一年了,你不想知道他們過得怎么樣了嗎?”
江云裳當然知道江家怎么樣了。
按照她前世的記憶,此時齊司延正是性命垂危彌留之際,但江家卻因他,在汴京發展得還算不錯。
思及此,她便愈發后悔。
上輩子,他除了耳聾目瞎,腿不能行之外,對她這個妻子算得上不錯。
她進門那日便簽了和離書允諾她,不會碰她,待他病逝后,她依舊可以清清白白地改嫁。
自知殘廢之身,對她有所虧欠,便幫扶了江家許多,助江家在汴京站穩腳跟。
這輩子齊司延病愈了,江家在汴京只會更順風順水。
一想到剛剛他對江元音的呵護疼愛,她便悔青了腸子。
這些原本都該是她的!
待順利擺脫了那三爺,她一定要讓阿母幫她把“侯夫人”的位置奪回來!
江云裳藏匿著心中的算計,佯作不知地問:“阿姐,阿父阿母與正耀如何了?”
“他們啊……”江元音笑了,“江正耀斷了腿,陳蓉斷手瘋了,江興德腆著臉求人,散盡家財,也沒人愿搭理他,他們受盡了酷刑,被發配邊疆流放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死在路上呢。”
“江云裳啊江云裳,你以為,你在這世上,還能有一人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