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齊司延步伐急切地走到主屋門口時,不僅屋內半點燭光未有,他甚至推不開主屋外間的門。
外間的門落了鎖。
齊司延嘗試著撥了撥,聽到叮叮咚咚的聲音后,又停手頓住。
還是不要吵醒阿音了。
他收回了手,卻遲遲沒有轉身抬步離開。
他一動不動地佇立著,薄唇抿成直線,眼底是滿溢的苦澀。
為了方便丫鬟們進出侍候,從前主屋的外間從未落過鎖。
……這鎖是在防他嗎?
齊司延借著發熱,放任自己在門外站了一夜,直至拂曉時分,方才抬步離開。
四天后,中元節。
江元音逐漸消化接受了自己的身世,越發下定決心,要離開汴京。
從前只是出于感情的考量,想要遠離算計利用她的齊司延,現在更是為自己的性命著想了。
曹學良來宣旨召齊司延進宮那日便看見了她,曲休也說,曹學良對李彥成說,她面相生得好,是有福之人,讓李彥成見見她。
當時只覺得莫名其妙,現在茅塞頓開。
什么面相生得好,是有福之人,根本是想說她長得像先皇后吧。
怕是當時齊司延等兩位妃嬪在場,曹學良才沒跟李彥成點明。
也不知道他私下還有沒有再跟李彥成提過,若是李彥成哪天心血來潮要召見她,她的清凈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總不能將希望全寄托在李霽身上。
不過有李霽幫忙,與齊司延和離,離開汴京,會變得更順利。
她心中已有了謀劃,待過了中元節,再去同李霽商議。
這一日,江元音過得分外悠閑。
原本在上個月底,她便數著日子,記掛著這一天。
中元節乃祭祀先祖的日子,她身為侯府主母,自要準備妥家祭事宜。
她當時覺得自己同齊司延正式跪拜過了齊騰夫婦的牌位,兩人心意相通,二位大將軍便是她的父母家人。
現在看來,大可不必。
午飯后,江元音小睡了半個時辰,起來更衣時,命清秋去備馬車。
清秋訝然道:“夫人要出門?”
“嗯。”
“可今日是中元節啊,夫人不留在府中等侯爺回來祭祖嗎?”
在大昭,中元節官員們只需上午處理公務,過了午時便能休沐回家,準備祭祖事宜。
不出意外,侯爺應該快回府了。
這個時候,夫人要出門?
江元音勾唇,自嘲笑道:“怕是他回了侯府,也不會想同我一道祭祖吧。”
她亦然。
齊騰夫婦為國為民沖鋒陷陣,她仍欽佩。
但他們是“害死”她生父的幫手也是事實。
只不過他們如今也已身故,孰是孰非在泉下自有爭論,也算是功過相抵,恩怨兩消。
她并不打算去背負上一輩子的仇恨,給自己套上枷鎖,活成李承燁那個模樣。
便當她是自私自我吧,這一世,她想活得輕松自在。
清秋和雪燕聞,也不敢再勸。
自夫人那回主動去侯爺起居室,次日哭腫了雙眼后,夫人便再未去找過侯爺一回。
當然,侯爺也沒回過主屋一次。
哎——
也不知道侯爺同夫人要冷戰到何時?
清秋應聲備車去了,雪燕幫江元音梳發,隨口問道:“夫人要去哪?”
“去看看封弋。”距離上回去看他也過去四天了。
“啊,那夫人為何要備馬車?”雪燕隨之謹慎問道:“可要我去拿一套我的干凈衣裳?”
上一回夫人出門去看望封弋,便是穿了她的衣服,扮做她的模樣出門。
“不必,”江元音沒過多解釋,表態道:“沒甚危險,大大方方便好。”
先前她是以為李霽是追殺封弋的仇家,是以才這般謹慎。
江元音一身簡便的穿著,上了馬車,自侯府偏門離開。
未多久,齊司延乘坐馬車停在了侯府正門口。
如江元音所,他獨自去了祠堂,祭奠父母。
一跪數個時辰,他正在天人交戰。
待最后一炷香燃燼,他俯首磕了幾個響頭,“孩兒不孝,叩請父親母親原諒。”
之后他起身,大步邁回青松院。
“夫人呢?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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