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注意到藏匿在門后陰影里的江元音。
她渾身僵硬,通體生寒,頭痛欲裂。
種種疑問都不必再問,她已有了答案。
他竟然知道江云裳,并且五個月前就命探子去泉郡找尋江云裳。
是不是從她嫁入侯府,他就知道,她是“頂替”了江云裳?
他這般心思縝密的人,早在圣上賜婚時,便開始著手調查江家的一切了吧,所以他才會對江家的情況了如指掌。
或許他并不是在宮中得到了與她身世相關的信息,而是如同調查江云裳的下落一般,花了個五個月,查出她非江興德所生。
從她嫁入侯府,便成了他對付陸氏一家的棋子。
他先是將耳聾目瞎、腿不能行的廢人演繹得淋漓盡致,引導著她去發現陸氏一家的惡,讓她共情他,再為他沖鋒陷陣。
后在江興德、陳蓉登門時,假惺惺地站出來維護她,替她出頭。
讓她誤以為自己找到了同仇敵愾的盟友,是惺惺相惜的同類。
讓她步步淪陷在他編織的溫柔里,誤以為終于有人無條件的偏愛她。
卻原來只是讓她心甘情愿當棋子的手段。
那么現在,他突然的逃避冷淡,是她這顆棋子沒有用了?
是啊,他已經順著江云裳,發現了李承燁。
此時的李承燁羽翼未豐,他不再需要她提供什么情報,便能扼殺掉李承燁的皇權夢。
她心間一陣難以喻的苦澀。
親耳聽到他已找了江云裳五個月,她便知道,什么答案都不重要了。
在侯府的五個月,不過是上位者的戲弄。
她慶幸曲休及時的出現,讓她沒來得及去質問挑破,那根本是自取其辱。
甚至會驚動齊司延,讓她進退兩難。
江元音撐著門借力,才沒有頹然倒地,弄出動靜來。
很快,她聽到了齊司延換好衣服,離開了藥浴池。
她方才靠著門,無力滑坐在地,抬手抹眼,滿手溫熱濕潤。
事實再次告訴她,當她對一個人生出眷念期待,便是主動向對方遞了把可以傷害自己的刀。
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有她足矣,曾讓她心動的情話,如今都是扎心的刀。
她將臉埋在自己的掌心里,終于放任自己哽咽出聲。
她想她也該離開了。
永永遠遠的離開。
又是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雪燕和清秋進屋侍候江元音梳洗時,嚇了一大跳。
“夫人的眼睛怎么腫了?!”
“夫人昨夜……”雪燕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霎時心疼得紅了眼,忍不住道:“夫人都主動示好兩回了,侯爺昨夜還是任夫人一個人睡在主屋?侯爺怎能這般欺負夫人!”
“侯爺入宮回來后便不睡在主屋了,難不成在宮中見到哪位公主不成?”
“呸——見了公主又如何,難不成有公主愿意入侯府為妾嗎?這重新拜堂行禮才過了十日,侯爺便開始冷落夫人,這輩子還怎么過啊!”
江元音聽著,勾唇一笑,眼底滿是自嘲。
她倏地想起了秦瑾煙的那句話:惟愿侯爺待你十年如一日,你永不懂我的苦楚。
真真是諷刺至極。
“你們是不是忘了,我剛嫁入侯府時,侯爺便是和我分房睡的?”江元音出聲道:“從前怎么過,以后就怎么過。”
“那如何能一樣,當時侯爺對夫人并不上心,這些日子,侯爺已經同夫人情投意合了呀。”
“好了,”江元音不欲爭辯多,“去打盆熱水來給我熱敷吧。”
好在尚書府的賞荷宴是在下午申時,她還有時間來消腫準備。
她今日去參加尚書夫人王氏舉辦的賞荷宴,既是為了還王氏那日指正齊明宏的人情,也是想趁機去打探打探。
她昨日看了邀約帖,知曉王氏邀約的皆是全汴京權貴之妻。
或許,她能探出,那“追殺”封弋的華服男子到底是誰。
接下來她要做的只有兩件事。
一是藏好封弋,讓他得以養好傷,二是順利與齊司延和離。
至于齊司延到底在謀劃什么局,他和李承燁誰輸誰贏,都與她無關。
她要如她最初計劃的那般,離開汴京,回到江南。
與此同時,珩王府,書房。
李霽微微仰頭,看著剛剛懸掛上的人像丹青。
畫中女子端莊貴氣,眉目間自是儀態萬千,卓越的氣質叫人忽視她姝麗的顏容。
江元音和她近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兩人如若不是母女,而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被他皇兄瞧見了,只怕沒有瑜貴妃、婕妃什么事了。
李霽展扇扇了扇。
今日,他要去尚書府,查驗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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